第20章 见面

一场细雨暂停了人们在田间的劳作。

牛大力到村里唯一的理发店剪了发，整理了整理个人卫生，换了套精神点儿的便装。李建设看了看说：“不错，去吧。”

牛大力要到碧山市见夏西。由于多次遭遇相亲见光死的惨剧，牛大力狠下心花了一千多块钱买了套骆驼牌的运动衣、鞋子，包装了一下自己。夏西也是一位朴素的农村姑娘，到城里上学上班这五六年才慢慢地学会捯饬自己，说是捯饬，也就是画了点淡妆，搭配了几套衣服。许多农村孩子为了到城里生活、扎根，往往能发生彻底的蜕变，几乎一夜之间就能成熟得像一位老市民；更多的农村人来到城市却花费了无数的心血和精力来适应城市的生活节奏，接受城市文明下的待人处事方式，尽管内心深处始终无法割舍对于故乡的那一丝牵挂。

牛大力觉得自己是后者，是一位城市适应不良重度患者。他花了几年时间寻找一份能在城市里生存下去的工作，然而却离城市越来越远，到现在则是彻彻底底的败退回了农村。同样是农村，不是故乡，则少了一份负担。在这个城镇化的时代，留在家乡不仅没有发展的机会，还会遭人冷落。牛大力不止一次听到亲朋好友对无法读书出去打拼的留守青年的冷嘲热讽，更不止一次地想到现在的农村就像一株太古老的树，难以开出鲜艳的花朵，只好慢慢地凋零。

嘘--不想了，牛大力挺了挺胸膛，对着反光的橱窗整理一下衣服，迈进了一家中等消费的西餐厅。他在微信里和夏西约定好了在这里见面，喝点儿下午茶什么的，如果聊得来说不定还能吃一顿烛光晚餐。

夏西还没到，他找了个僻静的座位坐下了边等边不停地翻看手机。

“您好，”夏西温柔地问道：“你是牛大力吗？”

牛大力怔了一下，磕磕绊绊地答到：“嗯，我、我是牛大力。你是夏西吧？”夏西虽然没有照片那么漂亮，但是给人的感觉非常亲切善良。

“你说话有点儿结巴，不是口吃吧？”夏西大方地问。

“没、没有，见到美女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啊，你长得又不丑，哈哈。”

俩人聊天的氛围轻松了许多，喝完咖啡，牛大力邀请夏西吃晚餐。夏西说这里的饭菜死贵，再说也不到晚饭的点儿，等哪天我请客，市里有家火锅店很不错的。夏西婉拒了牛大力的邀请，牛大力心里突然就落寞了一大节。他坐上回夜良镇的班车后失落到了极点，靠着窗户叹息，怎么又见光死了啊？

班车飞速地掠过市区的高楼大厦，牛大力心想这里难道真的没有自己的栖身之所吗？窗外的风景越来越美，牛大力的心情越来越沉，像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凄美的夕阳是他心里滴落的鲜血。

叮、叮，微信响了。牛大力打开手机，他问夏西到家了吗？夏西回复说，到了。牛大力还想问问她对自己的印象怎么样，伤感的心却蹦不出来一句合适的措辞。他想女生肯定具有一种洞察人事本相的超认知能力，所以她们一眼就看出了自己对于城市的恐惧、对于城市生活的怯懦自卑，没有女孩子愿意委身于这样的男人。

叮、叮，又来了一条微信。牛大力慌忙地打开：“你人挺好的。”

哎？这是有眉目了？牛大力突然变得活力满满，赶忙回复：“谢谢，你也是。有空我请你参观我们的花海啊。”

寒暄了几句，牛大力才依依不舍地说再见。

“小牛，今天相亲怎么样啊？”李建设抽着烟问牛大力。

“还好吧，这回没有见光死，”牛大力嘿嘿地乐着回答。

“主动点儿，多约约人家。凡是你相亲成家的事儿，我这儿肯定准假。”

“谢谢李总！”

“别客气了，这两天桔梗种的差不多了。马总让咱们抓紧播种油菜花，花海景观今天一定得成型。”

“好的。”

晚上，大院里繁星满天，牛大力仰着头神思漫漫地游荡，如果夏西能陪在身边那是怎样美好的事儿啊。夏西发信息说：“晚上天凉，看会儿就回屋吧。我正追剧呢，超好看的。”没有被拒绝的一天，牛大力美得像一颗天上的星星。大悲大喜地折腾，他早应该安静下来，做好自己，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命运吧。可是，不经过躁动青春的磨炼，又有谁能坚忍沉着地应对今后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