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军制瓦解与武士
经济斗争和政治斗争的武力化为武士提供了生存的土壤和用武之地,军制瓦解和军备废弛,使国家军事力量不能有效履行国家政权支柱的职责,则为武士施展武力创造了机会。
(一)军团制的瓦解
庄园制产生和皇权旁落的过程,也是中央集权制军制瓦解、军备废弛的过程,为武士的产生和发展创造了必不可少的角色空间。大化改新后,国家模仿中国唐王朝的府兵制,实行兵农合一的征兵制,建立起中央集权的常备兵制,废除贵族世袭控制军事的特权,将军权收归中央。中央军事机构称为 “卫府”,共设五卫府,即卫门府、左右卫士府、左右兵卫府,负责守卫皇宫京城;地方军事机构称为 “军团”,每国设数个军团,由国司指挥和监督。此外,在九州设太宰府管辖下的防人司 (戍边军),负责防备外国入侵;在陆奥设镇守府,负责防备虾夷人。
以班田农民为兵源的征兵制,班田农民一生要服役三年,每3—4年征发一次。公民每3个正丁出一名兵士,有的编入京都卫府,服役一年;有的编入地方军团,服役60天;有的派往边疆充当 “防人”,服役三年。“军团士兵要自备 ‘弓一张、弓弦袋一口、副弦二条、箭矢五十只、箭筒一具、大刀一口、刀子一枚、砥石一枚’等武器。”[10]由于被征正丁均为各户主要劳力,士兵还须自备武器、粮食和服装,官府往往又延长服役时间,因而给班田农民带来极大灾难,以致民间流传说:“一人当兵,全家灭亡。”班田制的瓦解和中央集权制的衰弱,动摇了征兵制的基础,班田农民的分化和逃亡日益加剧,军团兵员大减,战斗力严重削弱,征兵制日趋松弛。在774年征讨虾夷人的过程中,兵士不堪作战,不断伺机逃亡。
为了提高军队的战斗力,8世纪末国家实行军事改革,以 “健儿制”取代征兵制。“792年废除陆奥、出羽、西海道诸国外的诸国军团,即使是西海道也在九世纪前半期废止了军团。” “军团废止后,在诸国设置健儿。健儿从郡司子弟中选拔,守备国府。定员因国而异,从20人至200人不等。”“健儿不是国家的常备军,不过是国一级的守备兵而已。”[11]然而,从贵族子弟征募来的健儿,并未达到统治者的 “精兵主义”目的,反而使 “武备渐弛”、“兵威日衰”。军团制瓦解后,健儿制又名存实亡,除了边境地区尚保存较强的军事实力外,国家军事制度日益呈现出真空状态或半真空状态。
国家军制瓦解之际,社会动乱愈演愈烈,地方豪族的叛乱规模越来越大。
(二)地方叛乱
随着中央集权常备军制的瓦解,国家军事力量不断削弱,国家政权的武力支柱益发失去维持统治秩序的控制力。以致 “到9世纪中叶,朝廷几乎完全丧失了统治地方豪族的力量”[12]。于是,群盗蜂起。“特别是在东国,从9世纪末至10世纪初,还发生了被称为 ‘延喜东国之乱’的群党起义。”[13]尤为引人注目的是,10世纪30年代的平将门和藤原纯友之乱,“表明国家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来镇压地方叛乱与战争,而土豪的武力则日益强大”。国家军事基础崩溃后,私人的武力就代之而起。[14]国家不得不将属于国家政权支柱的职能交给私人的武装力量,让其履行国家军队的职责。
下述事实足以说明国家军事力量的虚弱化、空洞化,导致私人的武装力量一步步蚕食国家军事力量的武力空间。一是利用武士维持统治秩序。“9世纪,屡屡发生袭击国衙、烧毁国衙仓库等事件”,于是,“国司任命当地武士作为检非违使、押领使和追捕使—— ‘国衙三使’,让他们征收和运送租税,追捕盗贼等”。[15]9世纪末10世纪初,鉴于地方动乱频发,中央政府也任命了一批武士作为军事指挥官——押领使、追捕使,命其平定地方动乱。源氏武士团首领源满仲、源赖信父子还被提拔为朝廷武官,率领属下武士充当朝廷的禁卫军,负责警卫皇宫、维持京城的社会治安,私人的武装力量竟然担负起维持统治秩序的职责。摄关政治和院政时代,源氏武士团和平氏武士团先后扮演摄关政治和院厅政治的军事支柱。
二是借助私人的武装力量平定叛乱。10世纪,地方势力公然目无国家法纪,甚至发动武装叛乱,公开与天皇朝廷为敌。10世纪30年代,豪族级武士团首领平将门和藤原纯友掀起震动全国的 “承平”、“天庆”之乱,令朝廷大为惊恐。承平天庆叛乱后不到百年,平忠常又制造了规模更大的社会动乱—— “平忠常之乱”,公开反叛朝廷。“平忠常之乱”刚刚被平息,东北地方又相继发生持续时间更长、战争规模更大的安倍、清源两氏的政治叛乱—— “前九年之役”、“后三年之役”。12世纪,延历寺、兴福寺等拥有大量武装的宗教团体也频频制造事端,大量神人、僧兵抬着所谓神器武力 “强诉”,要求院满足其要求。
由于国家军事力量的虚弱化、空洞化,国家只能依靠武士的武力平定叛乱。“将门之乱”后,中央朝廷不得不对武士的武力刮目相看,并且越来越依赖武士的武力维持统治秩序。武士则乘势占领国家军队让出的军事空间,在解决纷争、平定动乱的战争中发展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