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结
在1897～1898年远东危机中，面对德俄的索取，张之洞、刘坤一、盛宣怀等人在猜测英人意图的基础上提出“联英之议”，而英政府并无此意，因此这可以说是中方的一厢情愿。无论是张之洞的为避免英人“肆毒于我”而“羁縻之”，刘坤一的“利害兼权”，还是盛宣怀的“商务结英”以“行牵制之法”，其思路均未摆脱以夷制夷的思维困境。他们认为联与不联的区别在于英国索地时可“与商和缓办法”。希望在英国索地时，留住吴淞和长江口岸，保全长江流域这一“腹心”的完整。在其奏折中，保全“腹心”之意已明言，背后的隐意是将其引向他处。
清政府对此议持谨慎态度，原因在于恐事情泄露后与俄德法反目以及对“狡诈”英人的不信任，总理衙门更希望与列强同取“共保东方大局”之策，以成“不联之联”。然而，随着事态的发展，清政府也曾就中英联盟之事试探窦纳乐。1898年春，最后一笔甲午战争赔款即将偿还，日本应按约撤离威海卫，但日本欲久占、德国欲占，甚至美国欲占威海卫的消息已散布广泛。[92]在这种情况下，两害相权取其轻，“以威海租英，借以牵制俄德”，同时满足英人在此次危机中“必有所图”之欲并使日本撤离威海卫，似乎是一石三鸟之计。不排除在这种思维下，清政府中有人向赫德提出让予威海卫之说，以换取英人在其他方面的让步，这是一种被迫让予。赫德因此成为中英两国的中间人，将“中国政府愿意提供威海卫”告知窦纳乐，然后由窦转告英政府。
赫德之说是否属实，他又从何处得到这一消息，笔者仍然无法做出回答。但可以肯定的是，赫德的这一消息，给索尔兹伯里和英国政府传达出一个信号：清政府愿意主动让予威海卫。在租占威海卫一事上，英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某种程度上，这足以决定威海卫的命运。真实与否、源于何处，似乎已无关大局。
而从张之洞等人的联英之议中可以看出，清政府早在德占胶州之时就意识到了英国必有所图。当1898年春日军撤离威海卫前后传言遍布时，英国已经有了让威海予英的心理准备，甚至是心理预期。因此，在面对窦纳乐的谈判时，清政府官员并未表现出激动或惊讶的神态。而这种心理准备，通过事后总理衙门就英租威海卫一事的奏折也能看出。奏折中称英国“以租威为抵制，尚属实情，并非无端图占”，“与中国管辖之权，尚无大损”，并称中国海军可用威海卫、英人帮助训练海军等。[93]这似乎是为英国辩解，又似为己开脱，但更像是一种“合则两利”的表态。
[1]原文为：Sir Robert Hart tells me that if the Chinese Government thought their request would meet with a favourable response they would offer lease of WeihaiWei to British Government.Above is very secret.
[2]Tel.Sir C.MacDonald to the Marquess of Salisbury （separate and secret），25 Feb.1898，China.No.1 （1898）.Correspondence respecting the affairs of China，p.41.
[3]李恩涵：《中英交收威海卫租借地的交涉（1921～1930）》，《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集刊》第21期，1992年6月，第181～182页。
[4]郭廷以：《近代中国史事日志》，第986页。
[5]王彦威纂辑、王亮编《清季外交史料》卷一二九六，书目文献出版社，1963，第2157页。
[6]王彦威纂辑、王亮编《清季外交史料》卷一二九六，第2153页。
[7]王绍坊：《中国外交史（1840～1911）》，河南人民出版社，1988，第275～276页。
[8]R.Stanley McCordock，British Far Eastern Policy，1894-1900. 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31，p.241.
[9]Ronaldshay，The Life of Lord Curzon. London：Ernest Benn Ltd.，1928，p.277.
[10]Ronaldshay，The Life of Lord Curzon，pp.278-279.
[11]I.H.Nish，“The Royal Navy and the Taking of WeihaiWei，1898-1905，” Mariner's Mirror，54 （1968），p.43.
[12]E-Tu.Zen.Sun，“The Lease of WeihaiWei，” Pacific Historical Review，19 （1950），pp.277-83.
[13]盛宣怀：《愚斋存稿》，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756页。
[14]I.H.Nish，“The Royal Navy and the Taking of WeihaiWei，1898-1905，” Mariner's Mirror，54 （1968），pp.39-54.
[15]Pamela Attwell，British Mandarins and Chinese Reformers：The British Administration of WeihaiWei （1898-1930） and the Territory's Return to Chinese Rule，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5.
[16]C.B.Davis and R.J.Gowen，“The British at WeihaiWei：A Case Study in the Irrationality of Empire，” The Historian，113 （2000），pp.87-104.
[17]T.G.Otte，“‘Wee-ah-wee’？：Britain at WeihaiWei，1898-1930，” in G.Kennedy，ed.，British Naval Strategy East of Suez，1900-2000：Influences and Actions， pp.4-34.
[18]T.G.Otte， The China Question：Great Power Rivalry and British Isolation，1894-1905，p.104.
[19]《总署来电》（光绪二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到），赵德馨主编《张之洞全集》第4册，武汉出版社，2008，第465页。
[20]《盛宜怀上王文韶电》（光绪二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吴伦霓霞、王尔敏合编《清季外交因应函电资料》，香港中文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1993，第315页。
[21]伯尔考维茨：《中国通与英国外交部》，第259页。
[22]孙昉：《从联俄拒日到联盟日英——甲午战后中国外交（1895～1898）》，博士学位论文，华东师范大学，2008。
[23]孙昉：《从联俄拒日到联盟日英——甲午战后中国外交（1895～1898）》，博士学位论文，华东师范大学，2008，第134～137页。
[24]关于神尾访鄂与张之洞联日的缘起，研究已有很多，参见伊原泽周《张之洞的联日制俄政策与日本》（冯天瑜、陈锋主编《张之洞与近代中国》，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0）、李廷江《戊戌维新前后的中日关系——日本军事顾问与清末军事改革》、陶德民《戊戌变法前夜日本参谋本部的张之洞工作》（均收入王晓秋主编《戊戌维新与近代中国的改革——戊戌维新一百周年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
[25]《致总署》（光绪二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亥刻发），赵德馨主编《张之洞全集》第4册，第459页。
[26]《寄总署》（光绪二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刘坤一遗集》第2册，中华书局，1959，第1408～1409页。注：该日期标注有误，应为二十六日。
[27]《刘制台来电》（光绪二十三年十一月三十日亥刻到），赵德馨主编《张之洞全集》第9册，第274页。
[28]陈义杰整理《翁同龢日记》第6册，中华书局，1998，第3070页。
[29]《总署来电并致天津王制台、江宁刘制台》（光绪二十三年十一月二十六日酉刻到），赵德馨主编《张之洞全集》第四册，第461页。
[30]陈义杰整理《翁同龢日记》第6册，第3108页。
[31]陈义杰整理《翁同龢日记》第6册，第3105页。
[32]伯尔考维茨：《中国通与英国外交部》，第259页。
[33]《致江宁刘制台》（光绪二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戊刻发），赵德馨主编《张之洞全集》第9册，第273～274页。
[34]赵德馨主编《张之洞全集》第9册，第274页。
[35]《致上海道蔡钧》（光绪二十三年十二月初四日巳刻发）、《致日本参谋大佐神尾君光臣》（光绪二十三年十二月初四日巳刻发），赵德馨主编《张之洞全集》第9册，第276页。
[36]《致江宁刘制台》（光绪二十三年十二月初五日午刻发），赵德馨主编《张之洞全集》第9册，第276页。
[37]《致总署》（光绪二十三年十二月初五日午刻发），赵德馨主编《张之洞全集》第4册，第461页。
[38]《刘制台来电》（光绪二十三年十二月初六日戌刻到），赵德馨主编《张之洞全集》第9册，第276页。
[39]《盛宣怀上刘坤一电》（光绪二十三年十二月初七日），吴伦霓霞、王尔敏合编《清季外交因应函电资料》，第315～316页。
[40]《致总署》（光绪二十三年十二月初十日辰刻发），赵德馨主编《张之洞全集》第4册，第461～462页。
[41]《致总署》（光绪二十三年十二月初十日巳刻发），赵德馨主编《张之洞全集》第4册，第462页。
[42]《致总署》（光绪二十三年十二月初十日亥刻发），赵德馨主编《张之洞全集》第4册，第462页。
[43]《总署来电》（光绪二十三年十二月十二日戌刻到），赵德馨主编《张之洞全集》第4册，第462～463页。
[44]赵德馨主编《张之洞全集》第4册，第463～465页。
[45]《致总署》（光绪二十三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未刻发），赵德馨主编《张之洞全集》第4册，第463页。
[46]《总署来电》（光绪二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到），赵德馨主编《张之洞全集》第4册，第465页。
[47]Tel.MacDonald to Salisbury，25 Feb.1898，China.No.1 （1898）.Correspondence respecting the affairs of China，p.41.
[48]T.G.Otte， The China Question：Great Power Rivalry and British Isolation，1894-1905，p.110.
[49]Tel.Salisbury to MacDonald，25 Feb.1898，China.No.1 （1898）.Correspondence respecting the affairs of China，p.41.
[50]Robert Hart's Dairy，24 Feb.1898.按：赫德日记字迹非常潦草，在辨认过程中，笔者得到社科院张志勇研究员、英国东伦敦大学Otte教授、剑桥大学图书馆中文部主任艾超世的帮助，该月日记蒙张志勇先生惠赠，特致谢忱。
[51]Robert Hart's Dairy，25 Feb.1898.
[52]Sir MacDonald to the Marquess of Salisbury，15 Mar.1898，The National Archives （UK），FO 881/7112，p.159.
[53]Marquess of Salisbury to Sir E.Satow，15 Mar.1898，The National Archives （UK），FO 881/7112，p.160.
[54]《申报》1898年3月11日，第2版。
[55]曾广铨译《西文译编：中外杂志：日人索威海卫》，《时务报》第55期，1898年，第14页。
[56]《出使大臣裕庚来电》（光绪二十四年二月二十七日），北平故宫博物院编《清光绪朝中日交涉史料》卷51，文海出版社，1970，第19页。
[57]《发出使大臣裕庚电》（光绪二十四年三月初一日），《清光绪朝中日交涉史料》卷51，第21页。
[58]陈义杰整理《翁同龢日记》第6册，第3105页。
[59]陈霞飞主编《中国海关密档：赫德、金登干函电汇编（1874～1907）》（中华书局，1995）第6卷内有如下记载：1897年7月24日赫德给金登干写信，希望英国能给张荫桓和梁诚授勋。金登干委托朱利安庞斯福德爵士去外交部办理，爵士回复说“你的来信我将秘密送往外交部，并尽我所能促进赫德爵士的愿望实现”，不过“他对于张荫桓授予勋章一事抱有希望，但是对于梁诚授勋事抱有怀疑，虽然他已尽可能讲了一切对梁氏有利的话”（第709页）。1897年8月6日金给赫德的信：“如今您可以向张氏指出他用一个您的亲信作随员的好处，如果不是我们，不论是他还是梁，谁也不可能获得授勋的。”（第716页）
[60]当日翁记：“未初赴总署，庆邸来，诸公皆集，余发先开数口，先许各国屯船处所，然后定一大和会之约，务使不占中国之地，不侵中国之权，共保东方大局，庶几开心见诚，一洗各国之疑。”陈义杰整理《翁同龢日记》第6册，第3105页。
[61]The Marquess of Salisbury to Sir O'Coner，11 Mar.1898，The National Archives （UK），FO 17/1338.
[62]The Marquess of Salisbury to Sir C.MacDonald，China.No.1 （1898）.Correspondence respecting the affairs of China，p.54.
[63]Sir C.MacDonald to the Marquess of Salisbury，28 Mar.1898，in G.P.Gooch and H.W.V.Temperley，eds.，British Documents on the Origins of the War，1898-1914.vol.1，p.29.
[64]任青、马忠文整理《张荫桓日记》，第521页。
[65]陈义杰整理《翁同龢日记》第6册，第3106页。
[66]王彦威纂辑、王亮编《清季外交史料》卷一三二七，第2196页。
[67]Sir C.MacDonald to the Marquess of Salisbury，6 April 1898，China.No.1 （1899）.Correspondence respecting the affairs of China，p.107.
[68]Sir C.MacDonald to the Marquess of Salisbury，6 April 1898，China.No.1 （1899）.Correspondence respecting the affairs of China，pp.106-107.
[69]Sir C.MacDonald to the Marquess of Salisbury，6 April 1898，China.No.1 （1899）.Correspondence respecting the affairs of China，p.107.
[70]Sir C.MacDonald to the Marquess of Salisbury，6 April 1898，China.No.1 （1899）.Correspondence respecting the affairs of China，p.107.
[71]Sir N.O'Conor to the Marquess of Salisbury，2 Feb.1898，The National Archives （UK），FO881/7112，p.77.
[72]Sir E.Satow to the Marquess of Salisbury，18 Feb.1898，The National Archives （UK），FO881/7112，p.106.
[73]Sir E.Satow to the Marquess of Salisbury，17 Mar.1898，The National Archives （UK），FO881/7112，p.164.
[74]Sir C.MacDonald to the Marquess of Salisbury，6 April 1898，China.No.1 （1899）.Correspondence respecting the affairs of China，p.107.
[75]Sir C.MacDonald to the Marquess of Salisbury，6 April 1898，China.No.1 （1899）.Correspondence respecting the affairs of China，p.107.
[76]Sir C.MacDonald to the Marquess of Salisbury，6 April 1898，China.No.1 （1899）.Correspondence respecting the affairs of China，pp.107-108.
[77]Sir C.MacDonald to the Marquess of Salisbury，March 28，1898，G.P.Gooch and H.W.V.Temperley，eds.，British Documents on the Origins of the War，1898-1914，vol.1，p.29.
[78]Sir C.MacDonald to the Marquess of Salisbury，6 April 1898，China.No.1 （1899）.Correspondence respecting the affairs of China，p.108.
[79]Sir C.MacDonald to the Marquess of Salisbury，6 April 1898，China.No.1 （1899）.Correspondence respecting the affairs of China，p.108.
[80]Sir C.MacDonald to the Marquess of Salisbury，6 April 1898，China.No.1 （1899）.Correspondence respecting the affairs of China，p.108.
[81]Sir C.MacDonald to the Marquess of Salisbury，6 April 1898，China.No.1 （1899）.Correspondence respecting the affairs of China，p.108.
[82]陈义杰整理《翁同龢日记》第6册，第3107页。
[83]《致上海盛京堂》（光绪二十四年三月初十日午刻发），赵德馨主编《张之洞全集》第9册，第303页。
[84]盛宣怀：《愚斋存稿》，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756页。
[85]陈义杰整理《翁同龢日记》第6册，第3108页。
[86]Sir C.MacDonald to the Marquess of Salisbury，6 April 1898，China.No.1 （1899）.Correspondence respecting the affairs of China，p.108.
[87]Sir C.MacDonald to the Marquess of Salisbury，6 April 1898，China.No.1 （1899）.Correspondence respecting the affairs of China，p.109.
[88]Sir C.MacDonald to the Marquess of Salisbury，6 April 1898，China.No.1 （1899）.Correspondence respecting the affairs of China，p.109.
[89]Sir C.MacDonald to the Marquess of Salisbury，6 April 1898，China.No.1 （1899）.Correspondence respecting the affairs of China，p.109.
[90]陈义杰整理《翁同龢日记》第6册，第3108页。
[91]Sir C.MacDonald to the Marquess of Salisbury，6 April 1898，China.No.1 （1899）.Correspondence respecting the affairs of China，p.110.
[92]《美国欲占领威海卫》，《东亚报》1898年第3期，第13页。
[93]王彦威纂辑、王亮编《清季外交史料》卷一三二七，第219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