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长大
凌众的性格注定他不是一个能闲住的人,转身就从餐厅摆着的酒架上拿了瓶红酒。
“来一口呀?”他挑眉坏笑。
秦白果断摇头。
我没喝过酒。这么说也不对,我喝过果酒,就是几乎没有酒精度的那种。
所以根本就无所谓。
凌众自顾自的拿了三个杯子,“整一口呗,南溪小同志都要回家了,啥时候再见都没准了,咱们咋也得纪念一下不是。”
他这么一说,秦白倒是认同了。
我们学着大人的样子,拿着高脚杯碰杯,红酒在酒杯里微颤,我喝了人生中第一杯真正意义上的酒。
我们吃着零食喝着酒东一耙子西一扫帚的聊着天。
第二杯我就哭了,我说我想家,可我不想回家,我爸妈不要我了,他们有弟弟了,我只能回到那个小县城,我不想回去。
大概是哭的有点惨,秦白后来陪着我一起哭,说他爸妈有和没有也没啥区别。
只有凌众,他坐在那里听我我们说话,我隐隐约约听见他说,你们好歹还有个爸,我都不知道我爸是谁。
后来我才知道,凌众的妈妈是个很……的人,她生了凌众和他哥,但两个孩子同母异父,都由他妈妈自己扶养,他哥好歹知道亲爹是谁,凌众却是父不详。
所以,他的内心也有很多我们所不知道的痛。
这个城里关于他妈妈的流言很多,最难听的莫过于,他妈妈的公司都是睡出来的。
后来我喝多了,稀里糊涂的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才早上五点多,我躺在陌生的房间里,看了好久天花板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哪。
下楼的时候时候光线不太好,毕竟是秋天了,天亮的晚了一些,我口渴的嗓子都干了,想找杯水喝。
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一道高挑的身影站在落地窗前,他娴熟的抽着烟,听见声音回头看向我。
他逆着光线,我有些看不清,微微眯了眼睛去看。
他向我走了过来。
“小溪,你别走了,我给你找了份工作,就在我们学校门口的咖啡店。”
他声音低沉,低着头看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他的轮廓似乎带着光圈。
我歪头,一时间脑子里不能消化眼前的场景和他的话。
后来我回忆起凌众的时候就是这个画面,我却总是看不清他的表情。
之后的事情我不想提了。
反正我后来回到了家里,一直长到二十岁,命运再次改变。
那一年我失去了爷爷奶奶,两位老人因为癌症相继过世。
我在那段时期里疯狂成长。
爷爷奶奶去世时我都在身旁,我从奶奶临别的话语里,知道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我对于家族的重要性。
按照奶奶的说法,家里能够如此顺风顺水的,全因家里的堂口。
太爷爷去世之后,家里仙家选定的人是我。
一个天生慧眼,能通鬼神的女孩。
而太爷爷去世之后,因为我年纪太小,就由我奶奶暂时供奉。
直到奶奶去世,如今我二十岁,完全可以接堂子了。
我不愿意。
我当然不愿意。
我才二十,有着大好的青春年华,怎么可能甘心在家里守着祖业。
那个时候我做了第二个大胆的举动……
后来,我还是没有逃脱命运……
从此,对所谓的家人全都寒了心。
我在病中接了堂口,成为了一名出马弟子,守着我的堂口和我的一亩三分地,在镇上开了个白事铺子,专门做死人生意。
我想,既然要做,那就明目张胆彻彻底底的做。
铺子一开就是四年,我也成了这个县城里最另类的存在。
今年开春比较早,四月份就已经可以开始种菜了。我拿着锄头把我铺子后院的菜地翻了翻,打算种点早菠菜。
该说不说的,自打接了堂口之后,我这身体可是好了不少,也不再生病发烧了,就是体力还差点,干点啥活都比别人费劲。
“南先生,南先生在家吗?”
前院传来火急火燎般的声音。
我已经习惯了这样被打扰的生活,扔下锄头摘了手套就出去了。
“哪位?”我应了一声。
“这儿这儿这儿…”男人焦急的喊我,“你快来看看我家孩子,这昨晚上睡觉就开始说胡话,早上起来人就这样了。”
这男人恨不得来拉我快点走似的,急得直转磨磨。
我看了那孩子一眼,直挺挺的坐在沙发上,浑身颤抖吐着白沫。我顺手从柜台里拿出朱砂黄纸,一气呵成就是一张符纸。
“烧了给他喝了。”
那男人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接过符纸,用一次性水杯烧了符水给孩子喝。
这在旁人看来可能有些荒谬,但神奇的就是,那个孩子当时就不抖不颤了,安静的呼吸也平缓了下来。
男人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急出来的汗,这才对我说:“谢谢您呀南先生,你可真厉害呀。”
我摆摆手,告诉他:“你家孩子这是昨晚上厕所,冲了黄大仙了,回去在你家房子西面摆三杯酒,念叨念叨道个歉就好了。”
“诶诶。”男人连忙应着,走的时候在我的堂口扔下一百块钱。
这是必须给的钱,就和买烧纸必须自己给钱一样。
我看人也走了,转身就又去打理我的小园子去了。
可惜今天注定不能消停,我这一锄头刚落下,那边又来人了。
这次是来算命的。
之后这人一个接一个,我一坐就是一小天,厕所都不用去一趟,喝了那么多水,都变成唾沫星子飞出去了。
家里老仙厉害,看事的人也多,我也已经习惯了这样一坐就是一天的生活。
但是真的很累,身体乏累,心也累。
人的故事,鬼的故事,仙的故事,好多我并不想知道,可我偏偏就是知道了。
晚上七点,吃完饭之后我一动都不想动了。
窗外下起了小雨,春雨淅淅沥沥,开着的门窗让屋里分外清凉。
我没有想到,就是这样的时辰和天气,居然还有人来找我。
“南先生在吗?”有低沉的声音问道。
我抬头看去,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打着黑伞,气质沉稳。
我看了看这个人,不知为何就是心中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