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事

造字这项创举是从象形开始的，商代人用类似于画画的方式将他们眼中的世界生动形象地表现出来。比如说，有人从树上采了一个果子吃，这个“果”字该怎么写呢？那个人认真打量了一番面前的果树：高高的树干，弯曲的树枝，枝头挂满累累果实。他心中立刻浮现出“果”的样子，那就是一棵结满球形果实的树。人们就这样造出了“果”字（），又以同样的方法造出了破土萌发的小“草”（）、枝叶披离的“竹”子（）、穗子下垂的“禾”苗（）。造字的人有着了不起的观察力和想象力，可问题很快就来了，他们发现这个纷缤多彩的世界难以全部用画画的方式去摹写。许多抽象的概念很难用具体的形象去表达。人们或许可以轻轻松松地造出“果”字，可当他们美滋滋地吃完果子，想把果子的那种甘甜爽口的口感传达给同伴时就犯难了，这种抽象的味觉该怎么画？我们的祖先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甘”是舌头上产生的一种感觉，那就先画个舌头，在上面再画上一个小横杠，代表舌头上甜滋滋的感觉（）。

我们现在管这个小横杠叫指事符号，它有的时候还会变成一个圆点，或是一个圈。这个符号的发明和应用真是了不起，有了它，文字就可以表达抽象的概念了。作家唐诺在《文字的故事》中这样形容这个小横杠，说它“就像电脑荧光屏上出现的游标一样，应我们目光的焦点不同跑来跑去，灵活得很”。比方说，这是甲骨文“大”字（），它就像一个张开了双臂双腿、顶天立地的人。这时候小游标跑到了这个人的脚底下，代表着坚实的地面，人站在地上，就构成了“立”字（）。小游标继续上移，停留在这个人的头部，这时候它摇身一变成为一根发簪，这是“夫”字（）。古时候男人留长发，不是为了赶时髦装文艺，而是因为他们相信头发是父母给的，不能随便剪掉。到了成年，也就是成为夫的时候，要把头发束起来，用发簪固定。小游标继续上移，一直跳到这个人的头顶，并且变成了一个圈，这就是“天”字（）。天空无形可象，怎么造呢？古人就在人的头顶上画个圈，表示头顶上的那片广袤空间，我们不也常说“同顶一片蓝天”吗！忽然，小游标又发生了变化，这次它干脆一分为二，跑到人的两腋下面去了，这就是“亦”字（），古时候这个字表示腋窝。后来它被借走表示又、也的意思，就用“腋”来代替“亦”了。

在象形字上增加小横杠、圆圈、小点这样的指事符号就构成了指事字。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用纯抽象的符号来表现的指事字，比如一、二、三、上、下等等。在甲骨文中，指事字是最稀少的字种，但它一样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