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再见何载谦

俩人坐在茶馆，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安亦昉问道：“何首领，从西州带来的货物，都出手了吗？”

何载谦取下帽子擦了擦汗，“那些货物不着急，再看看价格，先把带回西域的货物置办好。”

“准备什么时候返回？”安亦昉不懂为什么何载谦一定要戴帽子。

“本来打算在中原好好转转，再找几家大的商贾。”何载谦看看四周，压低声音：“你也知道，连年打仗，我们走一个来回，这中原就改朝换代，轻则围城，重则屠城，来一次换一批买卖人。现在这个皇帝刚继位，就有人造反，万一朝廷战败，这东京城还能不能保住，真不好说。”说完，他直起身子，若无其事地喝茶。

安亦昉叹口气，“实不相瞒，我家老爷符彦卿兼了中书令，封了魏国公，正是因为河中府李守贞造反，这是朝廷向老爷展示天威。现在府中两位小姐困在河中城，生死未卜，符家不敢有任何动作，说是静观其变，在我看来是为了自保，要舍了两位小姐。”

“两位小姐？那我明白了，你就实话告诉我，是哪位小姐对你有恩？还是你对哪位小姐有意？”何载谦一副早就看透一切的表情。

“何出此言？”安亦昉嘴硬。

“魏国公的亲生骨肉，他们家里人不着急，你在岚州时脸都急歪了，那点心思费尔杜西都能看出来。”

安亦昉的下巴无意识地左右活动了几下，仿佛要把扭曲的脸正过来，“实不相瞒，唉，是对二小姐的情谊。”

“你看看”，何载谦一脸得意，“我就知道，你说过大小姐已经嫁到河中府，不是她的恩，就只能是二小姐的情。你准备怎么办？”

“我想去一趟河中府。”

“去干什么？”

“还没想好，去把二位小姐接出来。”

“那是千军万马在打仗，你的确武力过人，但那可是打仗啊，打仗你懂不懂，打仗，打仗。”何载谦急到词穷。

“我知道打仗不是儿戏，但我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你去河中府肯定是白白送死，这种事交给魏国公去办，只有他能办，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在，呃，不是在殚精竭虑想办法。这样，你跟我走，去西域猎鹰射隼，还打猎去。我们粟特人的草原，和契丹人的草原不一样。”

“我去草原打猎，本就是为了她。”安亦昉摇摇头。

何载谦一时语塞，指尖划拉几下头发。两人沉默片刻，何载谦深吸了口气说：“安公子，我说句话，你别难受，她是魏国公家的千金，你呢？令尊司职昭武校尉，纵然与符家有情谊。”他顿了顿，“你们中原的门当户对，终归是极为讲究。”

安亦昉瞬间黯然无光，两人陷入沉默。

“我总不能等着河中城被破，什么也不做吧。”安亦昉紧握茶杯。

“你去救她，你死了也没救出来，值吗？即便救出来了，看着她嫁给别人，值吗？”既然说破，何载谦索性不再保留。

安亦昉的腰被重重压弯，左手撑着额头，一言不发。何载谦安静地喝着茶，他知道对面的这个少年心里正在斗争，作为朋友，他希望安亦昉不去河中府，平安生活，或者跟他去西域，自由自在地赚钱，西域的美女，不比中原的差；但作为同样在年少时有过心爱之人的过来人，他又希望安亦昉能够为爱一搏，抱得美人归，谁还没有过世人皆醒我独醉的时候。这么一想何载谦的脸也纠结起来。

“何大哥，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心里难受，现在比昨晚更难受。”安亦昉抬起头，第一次称何载谦为大哥。

何载谦想劝他不要难受，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安亦昉坐直了身子，“河中府我必须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不能一直这么难受着。”

何载谦看着脸上恢复坚毅光彩的安亦昉，脑子里浮现出那个身穿蓑衣、手握双刀、被水雾包裹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