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遍地恶魔

安亦昉带的口粮也不多了，河中城百姓因粮殒命的场面，增加了他的紧迫感。

得想办法搞点吃的，这里水域不小，有水就有鱼，找点家伙事儿明日来试试。为何此时无人捕鱼？这河中城真让人搞不懂。安亦昉脑子转个不停，衔着青草往回走，想着宅子里哪些东西可以用来抓鱼，又发愁哪里可以弄到趁手的弓。

一路避着巡逻的牙中军，回到藏身的宅子，巷中的几户人家依旧大门紧闭，沉闷的毫无生机。

翻过院墙，确认内院没人，到厨房找了半天也没有适合捕鱼的物件，安亦昉寻思着等天黑之后再到东、西厢房看看。

回到书房，把最后几块肉干卷在菜叶子里吃完，觉得别有一番风味。算了一下，从五老山带出来的几种口粮加起来还能吃个五六天，抓不到鱼就得省着点吃。取出羽箭，衡量一下城中夺弓的风险，清点数量、整理翎羽之后又用油布包好，和口粮一同装在行囊里放在纱橱旁边。

收拾妥当，安亦昉躺在薄被上，横刀放在一侧，舒展了几下筋骨，想着进入内城的办法，竟不知不觉睡着。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黑，安亦昉坐起来伸个懒腰，看了看投在窗户上的树影，起身来到院中。

月朗星稀，风恬夜静，皎洁的月光把院子铺成银色。跳进西厢房，房中各种物件和正房差不多，床上的纱帐一扯就破，根本用不了。翻找之后没有发现有用的东西，借着月光又扫视了一圈，“实在不行就得去店铺买了”。

轻声关上窗户，安亦昉穿过院子走到东厢房窗下，刀入窗缝刚要用力，不知何处飘来一股香味，谁家深夜烹肉？这河中城的人真是古怪。蹲下身子继续撬窗，转念一想还是小心为妙，最好先把事情搞清楚。还刀入鞘，从厨房搬出一张黑色条案，踩在案上攀到东厢房屋顶，蹲在屋脊上，借着月光环视四邻。

味道是从东侧的宅子里传过来，这家果然有人，只是这两天没有听到动静而已。院里虽未点灯，皓月之下安亦昉还是把宅院看得清清楚楚。厨房的灶火映出几个晃动的人影，看来不少人在忙活。一人端着碗走到厨房门口，用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可能是太烫又吐回碗中，低沉地吐出几口气。厨房中伸出一只胳膊，把那人拽了进去。

安亦昉心觉好笑，河中城的百姓真是饿怕了，担心邻里借粮居然半夜煮肉偷吃，李守贞的造反活生生把困在城里的百姓逼疯，礼义廉耻全都不要了。

退到屋脊南侧，准备跳回院中，就在安亦昉起身的一刹那，看到那宅子里的水井边放着一个木盆，而盆边赫然挂着一只人手，手腕之上还连着半截小臂。

这家人竟然在吃食人肉！安亦昉犹如五雷轰顶，险些从屋顶栽下。

强忍住胃中的翻腾，安亦昉怒火中烧，想要冲过去杀了那几人，也许他们吃的正是今天死在奉天门前的那些人。如果真是那些人，那此时河中城里正在干这种泯灭人性之事的绝不止这一家，哪能杀的完。

白天在内城南门前的街道上，以为自己看到了炼狱，那现在深夜之中的这一幕，又是什么？

跑回书房背起行囊，来到前院踩着花架翻墙而出。墙内的花架被蹬倒，带着满架子的花盆“哗啦”一声摔在地上，打破了黑夜的静谧，刺激着黑暗中邪恶的灵魂。

安亦昉不管不顾地奔跑在巷子里，月光如华洒满全城。不管跑得多快，那股煮肉的味道，仿佛挥之不去的阴影缠在左右，似乎变成了一个深渊，将安亦昉逐渐吞噬。穿过一条街，是那个味道；又穿过一条街，还飘着那个味道。终于控制不住，伏在街边的沟渠哇哇大吐。

直到连酸水都吐不出来，安亦昉才瞪着通红的眼睛直起身。绝对不是错觉，那个味道仍旧环绕在周围，难道夜巡的军兵当真闻不到？

深陷在这遍地恶魔的城中，安亦昉不知道往哪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