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叉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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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英文名称缩写刚好和“叉叉”二字谐音的商场里，有一位姓林的底层管理。说她是底层管理，是因为她只负责管理像我这样在商场过道租用一小块地方做小本生意的人。

因为她是叉叉商场里的管理人员，姓林，所以为了方便，我和朋友提起她时都称其为“叉叉林”。

2

我对叉叉林的第一印象其实不错。

最早的时候，我发电邮询问是否可以租用叉叉商场的场地，她回复很及时，立刻就约定了见面详谈的日期和时间，这让我觉得她很热情。

见了面发现她的华文讲得很好，待人也很客气，也很理解我们这些小本生意的难处，更是愿意留下自己的私人手机号码，这让我觉得她很容易沟通。

第二次见面就是签约了，在见面之前她提醒我要带哪些相关资料，这让我觉得她很细心。见面后一切顺利，签约过程不过五分钟，这让我觉得她很有效率。

又热情又容易沟通，又细心又有效率，这让从来没有任何零售经验的我对她很信任，所以她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很傻很天真。

3

没多久我就发现叉叉林在签约过程中骗了我。

一般来说，像我们这样租用商场过道小场地的，租约最短是三个月。很多人甚至只签一个月，为的是先看看情形，就怕生意不好租约又签得很长，最后赔钱。

我也是这样的心态，希望先签短期的。可是在我向叉叉林询问相关事项的时候，她很明确地对我说，叉叉商场的租约最短都是一年的。

当时一方面是因为对她产生了信任感，另一方面，叉叉商场隶属于本地最大的地产公司，此公司不仅在新加坡地产项目无数，更是和中国签了很多大型地产项目，我觉得人家这么大一个国际公司，咋会贪我这么点儿小钱呢，是绝对不会骗我的。

最后我无知者无畏的体质发挥了作用，我直接就签了一整年。

结果正式开档第一天，我和左邻右舍聊天的时候就发现，整条街就我是一签一整年的，其他所有人都是三个月一签，到期再续签。

这事儿搞得我很生气。

有人说这事儿要怪就怪我自己没有问清楚，可是我问了啊，问了以后叉叉林骗我啊。也有人说这事要怪就怪我自己除了叉叉林以外，也不问问其他人，一问不就清楚了吗。我还真是没有问其他人，因为我很傻很天真，因为我无知者无畏。

说来说去，没有人说这事的问题出在叉叉林骗我上，都是让我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这事儿搞得我也很生气。

4

开业第三天的下午，叉叉林施施然走来，问我生意怎么样。我心里想以后还要和这个人至少打一年的交道，还是不要撕破脸，况且合约已经签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于是我就满脸堆笑，说生意还可以。

叉叉林点点头，转头看货架上的袜子有她喜欢的，就要买。我本来还挺高兴，毕竟这是来给我的小生意捧场嘛，多赚一笔是一笔。

结果让我有些意外的是三双十块钱的袜子，叉叉林非要我四双十块钱卖给她。

其实这事要是她痛痛快快买，我为了讨好她说不定也就自动打折了。毕竟我除了很傻很天真，无知者无畏，还是一个很怂的人。

可是她那种手里攥着挑好的四双袜子坚持只付十块钱的态度，真的是让我开始看不起她了。好歹也是本地最大地产商旗下的OL，怎么买起袜子来这么小家子气呢。

我挺不情愿，但还是按照她说的价格把袜子卖给了她。

看她走远，隔壁给手机贴膜的二百五凑过来，跟我说，鸡巴林愿意付钱给你已经很客气了，她去贴膜根本不付钱，不光自己贴，还拿朋友的手机来一起贴。

我说，那你们不是赔钱了么？

二百五撇撇嘴，说：你啊，还是不会做人，我们老板说只要叉叉林来，就给她免单！

你看，这才开业三天，我就发现自己不但很傻很天真，无知者无畏，而且还很怂，关键还不会做人。

这事儿搞得我更生气了。

5

第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到了交第二个月租金的日子。

因为以前从来没有在商场里租过摊位，自然也从来没有经过交租金的一切环节，所以我不太确定交租金的方式。第一个月我用的是支票，签约的时候直接交到了叉叉林手中。不知道这以后是都写支票，还是走网上银行？给支票的话，收款者是谁，收款账户是什么，也是直接交给叉叉林？走网上银行的话，又是把钱转到哪个账户？

因为不确定，我就想找叉叉林询问一下。

结果发现叉叉林不接我的电话。打了三次，电话都是通的，叉叉林就是不接。我发了信息给她，可是等到第二天，叉叉林也没有打电话给我或者给我发个讯息。

咦？那个又热情又容易沟通，又细心又有效率的叉叉林去哪里了？

过了几天叉叉林到我摊上找我，催我交租金。我就问她，她的手机怎么打不通了？叉叉林“哦”了一声，说，那个手机号她已经不用了。

她这么说，我挺疑心的。因为新加坡这里绝大部分人都和电信公司签了手机配套合约，合约通常是两年，这两年里如果你提前终止合约是要赔钱的。

而且，大多数人也会避免经常更换号码，一方面是确实造成和朋友或者生意伙伴联系的不方便，另一方面，时常换电话号码的人也会被大家在潜意识里认为是不可靠的人，怀疑他是不是犯了什么事才总是更换号码。

再说了，如果那个号码叉叉林不用了，但为什么又能打得通呢。如果是给别人使用，肯定是很亲近的人吧，如果是很亲近的人，发现这个号码有人打电话进来，自然是要和叉叉林说一声，否则耽误了事怎么办，何况我打了好几次，还留了信息。

其实说白了，就是叉叉林不想接我的电话，不想回复我的信息。

当初主动给我电话号码的是她，现在不接电话不回复短信的也是她。让人挺不痛快。

但是稍微一想，也能明白，当初给我电话号码，为的是和我尽快签约，毕竟像我这样又实在又好骗的人越来越少了，这一下就签了一年的合约，多少也算是帮助她提升了业绩。

这事搞得我愈加生气。

6

自此以后，但凡有事，我都是写电邮给她，同时抄送给她的主管。这样也好，做什么事清清楚楚，都留有证据。

而因为叉叉林骗我在先，又总是来我的摊儿上强买强卖，我对她的印象是越来越差。但出来做生意，哪怕再小的生意，咱也讲究一个和气生财。惹不起你，咱们总还是躲得起吧。

但就偏有你躲不过的事。

7

一年期满，我早已决定不再续约。

最后一天，我拆卸货架，整理货物，离开前把摊位打扫得干干净净。填好结束营业的电子表格，附上临走前给摊位拍的照片（证明我没有损坏商场的物品），发电邮给叉叉林。

在电邮里，我问她，我什么时候可以拿回押金。过了一个星期，她没有回复。

于是我又发了第二封电邮，问同样的问题。又过了一个星期，有回复了，她说她刚度假回来，会尽快处理。人家这么说了，咱们就等吧。这一等就又是两个星期。

于是我发了第三封电邮，问同样的问题。一个星期后，叉叉林回复说已经知会了他们财务部门的同事，给我尽快办理。都说尽快了，咱们就继续等吧，这一等就又是两个星期。

于是我发了第四封电邮，问同样的问题。第二天叉叉林回复了，但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在电邮里谢谢我的耐心。好吧，我有耐心，继续等。再等一个星期。

于是我发了第五封电邮，问同样的问题。这次的电邮，我同时抄送给了她的主管，她们财务部的两位同事，还有，联合早报。我不知道是主管催她了，还是财务部门的同事开始配合了，还是因为联合早报，我当天就收到了叉叉林的回复，在她的电邮里，她说：给我退的押金已经通过银行用支票的形式寄出了。

我马上发了第六封电邮，问叉叉林既然已经开了支票，那么把支票号码给我，我自己去银行核对，看是否已经寄出，还是中途丢失了。

叉叉林很快就回复电邮给我，说：支票已经寄出，他们确保我很快就会收到。

我跟着就发了第七封电邮，坚持要叉叉林给我支票的相关信息。叉叉林写了回复电邮给我，说：抱歉之前给我错误的信息，支票将会很快寄出。

坦白讲，收到她这封电邮的时候，我确实气愤到了顶点。两个月，一直在推诿，什么去度假了，什么谢谢我的耐心，什么支票已经寄出，闹了半天原来都是撒谎。其实按照规矩，该什么时候退押金，你直接说明白不就行了，干嘛要骗人呢。

从刚开始的时候就在租约到底多久的事上撒谎，一直到最后还要在退押金的事上撒谎，这叉叉林真的是很叉叉。

最后的最后，在经过两个月，十一封电邮之后，我终于收到了退回的押金。

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