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全球气候变化问题的认知比较分析
一 认知上的“冥王星现象”
通过对全球气候变化研究背景的分析，上一章结语部分提出了对全球气候变化在认知上的疑问。造成目前缓解全球气候变化国际协议如此低效的根本原因是否是对气候变化问题的认知具有偏差？
在这个疑问的驱使下，笔者展开了深入广泛的文献查阅，发现《京都议定书》的设计与制订是建立在人们普遍对全球气候变化的一点共识之上的，即：全球气候变化是“公地的悲剧”（Tragedy of the Commons）[1]，全球气候变化的进程就是“公地的悲剧”的进程。当前造成的全球变暖和相关的各种异常气候现象正是因为全球气候变化所具备的“公地的悲剧”的特性造成的。因此，考虑到公地问题的悲剧性结果，就必须在全球范围内行动起来，争取将目前的局部协定（Partial Agreement）最终完善为全球协定（International Agreement），这也就是《京都议定书》的制订和不断修正的方向。
在现有的各种文献资料中，“全球气候变化是‘公地的悲剧’”这一说法无论是在学术界的论著中、各国政府的报告中，还是新闻在媒体的报道中，早已成为探讨全球气候变化问题的基本前提。人们普遍认为全球气候变化是典型的“公地的悲剧”[2][3][4]，并且在解决该问题的过程中容易出现“免费搭车”现象[5]。在这样的认识基础上形成了诸多致力于缓解全球气候变化的政策和机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作为第一份国际范围签署的协议——《京都议定书》。许多学者及环境组织也都认同气候变化会造成“公地的悲剧”现象发生[6]，在探讨缓解气候变化的机制时还指出：只有全球所有国家参与国际合作，才能避免“免费搭车”现象和环境的恶化，否则悲剧的后果必将由所有国家共同承担[7][8][9]。一些国家的政府报告也肯定了这一说法。例如，从1989年美国政府的官方报告到2005年英国政府所做的全球气候变化经济分析报告都直接指出全球气候变化就是“公地的悲剧”[10][11]。而相关的新闻媒体报道也与学者和政府的言论形成了巨大默契，在大多数与全球气候变化问题相关的新闻报道中，很难找到对此持否定或怀疑态度的言论[12]。
然而，“全球气候变化是‘公地的悲剧’”这一“事实”自从哈丁提出空气污染等环境问题属于“公地的悲剧”后几乎是直接被沿用下来的，很少有人进一步论证它的合理性[13]。柏拉图在其《泰阿泰德篇》中指出，想要被定义为知识，它必须是真的，并且必须被相信是真的，苏格拉底补充道，人们还必须为之找到理由或证明[14]。认识论的形成正是对知识的整合。那么在这方面通过深入分析发现，将全球气候变化看作“公地的悲剧”这一普遍现象可以被定义为典型的“冥王星现象”。
美国天文学家汤博在1930年发现了冥王星并错误地估计了其质量而认为它是比地球还大的大行星。他的结论被国际天文学界普遍接受，冥王星成为太阳系九大行星之一。而且这一认识也被当作科学事实编入了各国的百科全书、教科书、字典词典等各种出版物中，在全世界得以普及。虽然也有过质疑和反对的声音，但一直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在2006年的国际天文学联合会大会上才最终将冥王星剔除出太阳系大行星之列。自此，太阳系九大行星的说法经历了近一个世纪后不复存在。可见，冥王星被认为是大行星的现象，是人们长久以来被信以为真，但缺乏充分证明的认知。这种起初没有得到充分论证的说法通过宣传报道，久而久之被广泛接受为事实，甚至是公理的现象，就是“冥王星现象”。
“冥王星现象”的结果必然是扭曲了人们对事物本质的正确认识，而在此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任何试图解决问题的方案也必然是失效的。全球气候变化被公认为是“公地的悲剧”正是一种“冥王星现象”。在近几十年的研究中，人们一直秉承着最初哈丁对环境污染问题的看法来认识全球气候变化，并且在缺乏系统论证的情况下将该观点在全球范围内普及。期间虽然也有学者对此提出质疑或持否定的看法[15][16][17][18]，但这样的观点相对而言极为少见，且本身由于缺乏系统性论证而难具说服力，而被一个庞大的集体无意识的认知浪潮所淹没。在这种集体无意识的推动下，全球气候变化作为“公地的悲剧”已经成为一个寻找解决全球气候变化问题的默认前提假定。
对全球气候变化的认识中存在的“冥王星现象”从对当前认识和解决全球气候变化问题的逻辑中也得到了进一步印证。表3-1用路径的方式将“公地的悲剧”与当前普遍接受的全球气候变化问题在认识上进行了较为简单的对比。该比较主要包括对问题性质的基本假定、预期影响和解决方案三大方面。
表3-1 “公地的悲剧”与目前认识中的全球气候变化之比较
哈丁以一个对所有人都开放的牧场为例指出了作为公用品的牧场最终会由于过度放牧而导致崩溃这一悲剧的必然性。一般情况下人们在权衡个人利益和公众利益的时候往往以前者最大化作为一种理性的追求。“每个人都被锁进一个强迫他无限制的增加自己蓄群量的系统——在一个有限的世界里”[19]，直到牧场最终的毁灭。也就是说，公地的自由使用是导致悲剧的根本原因。要想解决这一问题，必须让所有人参与进来。哈丁提出要么通过产权私有化的方式使公众利益和个人利益更为紧密地结合起来，进而确保公地悲剧不会发生；要么建立管理机制，由权力机构限制人们的行为。他认为这是两种最为有效的解决方案。
由表3-1可知，全球气候变化问题的影响也被普遍认为是负面的，将会给全人类带来巨大的灾难，因此当前主要通过签订国际协议的方式，呼吁所有国家参与到国际协议的履行中来以求解决这个问题，《京都议定书》就是在这一认识中形成的。通过比对可见，目前在逻辑结构上，全球气候变化与“公地的悲剧”在认识上具有一致性。
然而“全球气候变化是‘公地的悲剧’”这个没有经过系统论证就被认可的说法并非是完全准确的。人们必须对全球气候变化问题展开全新的认知。这是从问题本质上寻找真正有效的解决途径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