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研究论丛(2015年第2期/总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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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伯地区政治、经济与外交

“伊斯兰国”引发的网络恐怖威胁解析

李宁[1]

内容提要 自“伊斯兰国”2014年6月29日宣称“哈里发国”以来,其利用自身媒体机构和渠道,借助社交媒体的便利传播方式大肆宣扬极端思维、招募追随者和鼓动暴力袭击等网络恐怖活动,引发了肆虐全球的网络恐怖威胁。本文通过一些翔实的数据和案例阐述“伊斯兰国”引发的网络恐怖威胁及其给国际社会造成的反恐挑战。

关键词 伊斯兰国 网络宣传 网络恐怖威胁 反恐挑战

自2014年6月29日宣称“哈里发国”以来,“伊斯兰国”同时开辟了现实与虚拟两个恐怖战场:一方面在中东腹地叙利亚和伊拉克明目张胆地进行令人发指的暴力恐怖活动,另一方面借助Facebook和Twitter等社交媒体的便利传播方式大张旗鼓地进行虚拟空间的恐怖活动:宣扬恐怖思维、招募追随者、鼓动恐怖袭击、传授暴恐技术和实施网络攻击等等。由于社交媒体高速而宽泛的传播效应加之来势汹汹、精心打造的宣传攻势,“伊斯兰国”的网络恐怖活动及其所引发的威胁犹如恶性肿瘤般势不可挡地在全球范围内肆意膨胀蔓延,在某种意义上其危害与威胁已远远超过其实施的现实恐怖活动。由此,一些反恐专家认为“伊斯兰国”精心打造的网络宣传不仅是一种单纯的媒体攻势,更是新生代极端恐怖组织利用高科技推行恐怖主义的一种战略。他们判定网络已成为当前恐怖活动的主战场和反恐的新战地。

一 “伊斯兰国”的媒体机器与宣传攻势

关于恐怖主义与媒体的关系,英国学者保罗·威尔金森(Paul Wilkinson)认为,任何恐怖组织的壮大与发展都离不开媒体,恐怖组织通常依靠开放的媒体系统散播和传递其恐怖信息以达到制造恐慌、吸引追随者和发动暴力袭击的目的,自由媒体特别容易被残酷无情的恐怖组织所操纵和利用,特别是“当一个人在民主社会谈论‘恐怖主义’时,他其实也是在说‘媒体’”。[2]发动媒体攻势几乎是所有极端恐怖组织推行恐怖主义的一个重要战略,随着现代通信技术的迅猛发展,网络已成为实施这一恐怖战略的天然平台。在“伊斯兰国”之前的一些极端恐怖组织也都建立和开辟了自身的网络宣传平台和渠道,如“基地”总部的“云彩”(as-Sahab)、“半岛基地”的“圣战之音”(Sawt al-Jihad)和“基地”英文在线杂志《启示》(Inspire Magazine)等等。但与“伊斯兰国”相比“基地”等恐怖组织的网络宣传恐怕是“小巫见大巫”,正如美国反恐官员所评论的:“‘伊斯兰国’的媒体机器复杂而多产,史无前例”。[3]它虽不是第一个利用网络科技从事恐怖活动的极端组织,但作为第一个其成员在网络广泛普及形式下发展起来的极端恐怖组织,“伊斯兰国”是迄今为止利用网络技术推行恐怖主义最成功的极端组织,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引发了史无前例的网络恐怖威胁,使敌对者面临更加严峻的反恐挑战。

“伊斯兰国”之所以能够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引发肆虐全球的网络恐怖浪潮,与其复杂多产的媒体机器和精心打造的宣传攻势密切相关。首先,“伊斯兰国”复杂多产的媒体机器是其实施网络恐怖宣传的“喉舌”。据跟踪研究“伊斯兰国”媒体的专家称,自宣称“哈里发国”以来,“伊斯兰国”陆续开设和完善了七个媒体机构和渠道进行宣传,它们分别是“支持者”媒体基地(مؤسسة أجناد للإنتاج الإعلامي/,Ajnad Media Foundation)、“辨识”媒体基地(مؤسسة الفرقان للإنتاج لإعلامي/,Al-Furqan Media Foundation)、“坚守”媒体基地(مؤسسة الاعتصام للإنتاج لإعلامي/,Al-I’itisam Media Foundation)、“生活”媒体中心(مركز الحياة الإعلامي/,Al-Hayat Media Center)、“明辨”广播电台(راديو البيان/,Al-Bayan Radio)和《大比丘》在线英文电子杂志(مجلة دابق/,Dabiq Magazine[4]以及在占领区每个省所设立的媒体制作室(مكتب الإعلام/,Media offices)。除此之外,“伊斯兰国”还在Facebook、Twitter和YouTube等社交媒体上设有9万多宣传网页。作为有史以来最富有的极端恐怖组织,“伊斯兰国”斥资30多亿美元用最现代化的媒体设备武装自身七大媒体机器和平台。所有这些媒体机构在宣传制作和出品上各司其职,在恐怖宣传中发挥着不同的作用。如“支持者”媒体基地主要出品一些宗教和“圣战”歌曲鼓励士气;“生活”媒体中心用英、法、德等多种语言播送制作精良的视频节目,特别针对西方国家受众进行恐怖宣传和招募;“明辨”广播电台主要发布“伊斯兰国”的各种声明、指示及其在叙利亚和伊拉克的战事进展;2014年7月开始定期发布的在线英文杂志《大比丘》则侧重鼓动全世界穆斯林加入“伊斯兰国”参加“圣战”和煽动发动针对西方国家的“孤狼”恐怖袭击。此外,该杂志还大力宣扬和推广“伊斯兰国”的宗教合法性及其辉煌未来。“伊斯兰国”的媒体机构如同专业媒体机构一样出品迅速而多样,如仅在“短短30天里,‘伊斯兰国’官方宣传人员共制作和发布了1146种形形色色的独立单元式宣传品,包括图片、散文、视频、音频新闻公报、广播快报、综合报道、杂志、海报、小手册和神学论述等等”。[5]为了吸引更广泛的受众,“伊斯兰国”的网络宣传出品通常采用多语种,如“广播快报和综合报道使用俄语、土耳其语、阿拉伯语、库尔德语、法语和英语六种语言”。[6]依靠自身媒体机构的丰富出品,借助Facebook、Twitter和YouTube等社交媒体的便利传播,“伊斯兰国”盈千累万的恐怖信息如洪水般在虚拟空间泛滥蔓延。

其次,专业水准的宣传出品和花样翻新的宣传手段是“伊斯兰国”成功实施网络恐怖宣传的“助燃剂”。与“基地”等恐怖组织相对简单的宣传方式不同的是,“伊斯兰国”运用新媒体技术,招募专业人员参与,其宣传出品不仅产量繁多具备专业水准,而且宣传方式花样新出。如为了达到专业水准宣传出品的效果和影响,“伊斯兰国”在其发行的年度报告中运用数据可视化技术,在纪录片拍摄中使用无人机等等。为了吸引喜欢跟风偶像、追求冒险和刺激的青少年,“伊斯兰国”刻意设计了嘻哈音乐和电子游戏等宣传视频进行诱惑与煽动;为了招募西方青年篡改世界著名“山姆大叔”的海报:“我们想要你!”;针对西方女性青年“伊斯兰国”的招募口号则是:“做一个圣战新娘!”此外,现身说法地利用西方人进行网络宣传和招募是“伊斯兰国”针对西方国家受众的特别手段。如自2014年9月—11月英国人质约翰·坎特利(John Cantlie)多次出现在“伊斯兰国”的宣传视频中,谴责西方国家的空袭、盛赞“伊斯兰国”的“胜利”,并以专业记者的身份在叙利亚战地科巴尼进行现场直播等等。[7]2014年6月19日,“伊斯兰国”“生活”媒体中心在网上发布了一段题为“没有圣战就没有人生”的招募视频,视频中几位来自西方的极端分子骄傲地介绍他们离开本国加入“伊斯兰国”的理由,怂恿全世界穆斯林参加“圣战”。[8]值得一提的是,除利用一些血腥暴力图片和视频制造恐慌和威慑力之外,“伊斯兰国”的媒体机构制作了很多反映平民日常生活的宣传品,如儿童嬉戏、农民收获和民众庆祝节日等等,英国反极端组织奎利姆智库(Quilliam)研究员查理·温特(Charlie Winter)对“伊斯兰国”2015年7月17至8月15日宣传品题目的分析发现,表现“平民生活的题目有469条,超过军事报道题目(331条)”。[9]显而易见的是“伊斯兰国”试图通过这些“温情”而富有“人道情怀”的宣传片展示一个“乌托邦式”的“伊斯兰国”以吸引、迷惑更多的支持者和追随者。美国大学市场营销教授斯科特·泰兰(Scott Talan)评价“伊斯兰国”的媒体宣传出品“如同麦迪逊大道的宣传产品一样兼备情感诱惑和推销价值,极具吸引力和诱惑力”。[10]依靠复杂多产的媒体机器和花样百出的宣传攻势,借助社交媒体一呼百应的传播效应,“伊斯兰国”迅速在全球范围内引发了势不可挡的网络恐怖威胁。

二 “伊斯兰国”网络恐怖活动威胁及反恐挑战

(一)网络恐怖招募吸引全球极端分子加入“伊斯兰国”参加“圣战”

自2014年6月宣称“哈里发国”之后,“伊斯兰国”通过社交媒体频繁鼓动全世界穆斯林加入“哈里发国”参加“圣战”,为缔造一个“纯粹的伊斯兰国”而献身。除了通过自身的恐怖招募攻势吸引了世界各国极端分子源源不断地前往叙利亚和伊拉克参加“圣战”之外,更为严重的是“伊斯兰国”的网络恐怖宣传激活了一些国家本土潜在的极端组织,这些极端组织闻风响应很快成为“伊斯兰国”在各国招兵买马的代理人,不断向“伊斯兰国”输送“新兵”。2015年1月比利时一个名为“比利时伊斯兰教法4”的极端组织因招募并输送本国青年加入“伊斯兰国”被起诉,其46名成员被依法判刑。2015年8月,西班牙和摩洛哥警方采取联合行动摧毁一个为“伊斯兰国”招兵买马的网络团伙,共拘捕14名成员。在里应外合的恐怖招募攻势下,很快“伊斯兰国”便成为中东地区最具吸引力的极端武装组织,有数据显示55%前往叙利亚和伊拉克的“外国战士”被证实加入了“伊斯兰国”,不到14%加入了“努斯拉阵线”,而只有逾2%加入了其他诸如“叙利亚自由军”和“沙姆自由者”等武装组织。[11]据伦敦大学国王学院极端化与政治暴力国际研究中心(ICSR)2015年1月的数据显示,加入“伊斯兰国”的“外国战士”人数已由2014年10月的15000人攀升至 20000多人,他们来自全球近90多个国家,其中西方国家的“外国战士”约占总人数的五分之一。下列表1、2、3分别为部分国家加入“伊斯兰国”的人数。[12]

表1 突尼斯等国人员加入“伊斯兰国”人数

表2 法国等国人员加入“伊斯兰国”人数

表3 俄罗斯等国人员加入“伊斯兰国”人数

尽管在以美国为首的反恐联军的打击下“伊斯兰国”的人员不断遭受损伤,数量也在减少,但凭借面向全球的网络恐怖宣传和招募,每天仍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外国战士”源源不断地前往叙利亚加入“伊斯兰国”。据美国情报机构推测,每月约有近千名来自世界各国的“外国战士”奔赴“伊斯兰国”。[13]由此可见,“伊斯兰国”的虚拟恐怖招募网络已成为其现实恐怖活动的新兵输送渠道,这一方面助长了“伊斯兰国”在中东腹地恐怖势力的壮大和发展,另一方面引发了世界近90个国家潜在的本土恐怖威胁,因为当这些具有恐怖思维、恐怖活动经验和恐怖组织背景的“外国战士”有朝一日回到本国时有可能卷入本土恐怖活动,抑或宣扬传播恐怖思维抑或策划实施恐怖袭击。据挪威反恐专家托马斯·翰格哈默(Thomas Hegghammer)对1990~2010年北美、西欧和澳大利亚回国“圣战”分子活动的研究显示,在境外参加武装冲突的回归者近九分之一最终卷入了本土恐怖活动。[14]另一个令人担忧的威胁是,“伊斯兰国”的网络恐怖招募吸引蛊惑的并非是某个特殊群体,而是更宽泛的社会群体,特别是很多青少年和女性在其诱惑之下滑入极端的歧途。据苏凡集团(Soufan Group)的研究数据显示,加入“伊斯兰国”的西方青年平均年龄范围是18~29岁,其中也不乏有超过30岁和年龄仅15~17岁的青少年。[15]据伦敦大学国王学院极端化与政治暴力国际研究中心(ICSR)的数据,大约有550名西方女性加入“伊斯兰国”,[16]从未有极端恐怖组织吸引如此多的女性,而且这一数字还在不断上升。美国反恐专家马克·萨吉门(Marc Sageman)在2008年出版的《没有领导的圣战》(Leaderless Jihad)一书中判定:“圣战”分子与恐怖组织之间的上下联系已被网络动员所代替,变成一种无需领导、自我启动式和自下而上的恐怖运动。作为新生代极端恐怖组织,“伊斯兰国”网络恐怖招募所引发的威胁不但印证了这一点,而且更有过之而无不及,追随“伊斯兰国”的不仅有狂热顽固的极端分子,更有很多幼稚无知的青少年。正如美国传统基金会(Heritage Foundation)中东事务专家詹姆斯·菲利普斯(James Phillips)所说:“不像视己为革命先锋的‘基地’组织将宣传攻势针对志同道合的伊斯兰极端分子,‘伊斯兰国’是一个由伊斯兰新生代组织领导的群众运动”。[17]不可否认的是“伊斯兰国”的网络恐怖招募极大地扩大了参与极端和恐怖活动人员的范围,随着其恐怖招募在虚拟空间的肆意横行,其极端恐怖思维将会随之渗透到更多的国家和更宽泛的社会群体,从而对本土和国际反恐均形成严峻的挑战。

(二)网络恐怖煽动促发“孤狼”暴力袭击升级

2014年9月21日,“伊斯兰国”发言人艾布·穆罕默德·阿德南鼓动“伊斯兰国”的士兵们发动针对西方的“孤狼”袭击,11月13日“伊斯兰国”领导人艾布·伯克尔·巴格达迪发表声明鼓动“让圣战的火山随处爆发”。[18]此外,“伊斯兰国”在网上建立虚拟恐怖训练营传授暴恐技术,2015年4月“伊斯兰国”在Twitter上发布名为《如何在西方生存:圣战者指南》的电子手册,指导支持者以“伊斯兰国”名义在本土发动“孤狼”袭击,包括如何制造炸弹、逃避监控和准备生存工具包等。在“伊斯兰国”的煽动与蛊惑下,一些国家特别是西方国家相继发生了数起“孤狼”袭击。

2014年10月20日25岁的加拿大青年马丁·鲁洛(Martin Rouleau)在魁北克省蒙特利尔一家商场外驱车撞击两名士兵造成一死一伤后被击毙,加拿大警方称马丁·鲁洛曾在网上散布支持“伊斯兰国”的言论。2014年10月22日22岁的加拿大青年迈克尔·约瑟夫·霍尔(Michael Joseph Hall)持枪袭击渥太华国家战争纪念馆枪杀一名士兵并闯入议会后被击毙,加拿大警方称迈克尔·约瑟夫·霍尔曾计划前往叙利亚加入“伊斯兰国”,但因护照问题未遂。2014年11月“伊斯兰国”发布的在线英文杂志《大比丘》声称加拿大“孤狼”恐怖袭击是其发言人艾布·穆罕默德·阿德南号召发动攻击的结果。2015年1月9日紧随《查理周刊》袭击案之后,宣称效忠“伊斯兰国”的27岁法国青年阿米德·库利巴利(Amedy Coulibaly)在一家犹太商店挟持人质造成4人死亡。巴黎《查理周刊》恐怖袭击案后,“伊斯兰国”发布网络庆祝音频,其发言人鼓动其在西方的支持者在本土发起更多的“孤狼”袭击。2015年2月14日和15日,22岁的丹麦青年奥马尔·阿卜杜勒·哈米德·侯赛因(Omar Abdel Hamid El-Hussein)在哥本哈根持枪袭击一个言论自由研讨会会场和犹太教堂造成2死5伤。2015年4月“伊斯兰国”在名为“我们将燃爆美国”的网络宣传视频中鼓动支持者在美国发动恐怖袭击。2015年5月3日,30岁的美国青年埃尔顿·辛普森(Elton Simpson)和34岁的纳迪尔·索非(Nadir Soofi)在美国德克萨斯州加兰市“穆罕默德讽刺漫画比赛”会场外袭击警卫被击毙。事后“伊斯兰国”声称对袭击案负责并鼓动支持者“屠杀”漫画比赛发起人——美国自由防御倡议组织(AFDI)主席帕梅拉·盖勒(Pamela Geller)。2015年6月2日,26岁的美国青年乌萨马·拉希姆(Usaamah Rahim)和24岁的大卫·赖特(David Wtight)密谋斩首帕梅拉·盖勒和袭击警察,前者因持刀袭警被击毙,后者被捕。2015年6月在穆斯林斋月开始之际,“伊斯兰国”发言人在网上发布鼓动斋月“圣战”音频:“让斋月成为异教徒的灾难”。[19]6月26日,35岁的法国青年亚辛·萨利赫(Yassin Saleh)在里昂“斩首”一名法国人并驱车试图引爆一家美资化工厂。当天突尼斯度假胜地苏塞海滩发生恐怖袭击造成38人死亡,随后科威特一个什叶派清真寺遭恐怖袭击造成25人死亡,事后“伊斯兰国”声称为后两起恐怖袭击负责。

这些突如其来的“孤狼”恐怖袭击在“伊斯兰国”网络煽动下此起彼伏,不但引发了严重的安全危机和公众恐慌,也使得以往由顶层策划、秘密训练和众人参与的大型复杂恐怖袭击更迅速地转向“自己动手做”的“孤狼”恐怖袭击,从而使本土反恐面临更严峻的挑战。绝大多数实际案例证实,“孤狼”袭击是极端分子受到极端恐怖思维影响自愿自发的个人行动,无需境外恐怖组织的训练、策划和指挥,因而难于察觉和防范。正如法国总理曼纽尔·瓦尔斯在里昂“斩首”袭击案之后对媒体所说:“问题不是是否会有下一个袭击,而是‘什么时候’。”[20]这意味着肆虐全球的“伊斯兰国”网络恐怖煽动有可能随时驱使世界上任何一个被“洗脑”的极端分子突然发动“孤狼”恐怖袭击。由此可见,“本土化”和“微型化”的“孤狼”恐怖袭击因其分散性、隐蔽性和突发性比类似“9·11”事件的大规模恐怖袭击更具挑战性。

(三)网络恐怖宣传引发“虚拟圣战”

借助社交媒体一呼百应的便利传播和来势汹汹的宣传攻势,“伊斯兰国”迅速在网络上吸引了全球成千上万名同情者和支持者,形成了一个电子大军进行网络“虚拟圣战”。据美国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ion)2015年3月的一份报告显示,2014年9月至12月“伊斯兰国”在Twitter上的支持者使用46000~90000个活跃账号进行恐怖活动,平均每个账号约有1000多个跟帖者,其中约四分之三的跟帖是阿拉伯语,近五分之一是英语,每个账号在其存活周期平均被使用2119次。数据还称“伊斯兰国”在Twitter等社交媒体上约有2000个核心铁杆宣传员负责发布恐怖信息,跟随其后约有5万多个跟帖转发者,估计全世界每天约有20万人收到“伊斯兰国”的恐怖信息。[21]意大利一个专家研究小组自2014年7月开始历时三个半月对一个名为“2M”的阿拉伯语社交网站有关“伊斯兰国”评论的分析发现,在西方国家和阿拉伯国家中都不乏“伊斯兰国”的支持者。以下是该研究小组有关一些国家网络用户积极评价“伊斯兰国”的百分比数据。[22]

表4

值得一提的是,“伊斯兰国”的网络恐怖宣传还吸引和蛊惑了一些网络黑客,在“伊斯兰国”自称“哈里发国”的同时,一个自称支持“伊斯兰国”的黑客组织宣布组建“网络哈里发”,实施了一系列网络攻击活动。2015年1月12日美国中央司令部的Twitter和YouTube账户遭到“伊斯兰国”黑客组织的袭击,黑客在中央司令部推特账户上张贴了一条威胁美军士兵的信息并称:“网络哈里发将继续网络圣战”。[23]据欧美情报机构称,策划实施这一网络攻击的是“伊斯兰国”最著名的“黑客精英”——20岁的英国计算机专家朱奈德·侯赛因(Junaid Hussein),朱奈德·侯赛因是前黑客组织TeaMp0isoN成员,于2013年前往叙利亚加入“伊斯兰国”,很快便成为“伊斯兰国”网络电子军的头目,负责策划和实施网络攻击。此外,朱奈德·侯赛因还是“伊斯兰国”的网络招募精英,长期在网上怂恿煽动西方穆斯林青年前往叙利亚和伊拉克加入“伊斯兰国”。2015年4月8日法国电视5台法语频道受到自称“网络哈里发”黑客的攻击,造成电视转播信号中断数小时,电视台的网站和社交网络同时出现大量“圣战”标语、视频和图片。

由此可见,“伊斯兰国”的网络恐怖宣传在虚拟空间吸引了一大批“键盘圣战者”为其摇旗呐喊、招兵买马和实施网络攻击,从而引爆了一场没有硝烟的“虚拟圣战”。在一定程度上“伊斯兰国”引发的“虚拟圣战”比其在中东腹地的“现实圣战”更难以抵制和战胜,因为虚拟空间是无障碍无边界的,随着网络覆盖在全球的扩展和延伸,虚拟恐怖活动也会随之渗透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特别是网络环境本身的隐蔽性、复杂性、多变性和分散性更加大了网络反恐的挑战性。特别是“伊斯兰国”是第一个在网络普及情况下发展壮大起来的极端恐怖组织,精通网络技术的“伊斯兰国”极端分子“经常使用加密工具和匿名软件,使反恐机构难以鉴定恐怖信息的始作俑者、收件人以及网络通信内容”。[24]2015年6月美国FBI因无法监视“伊斯兰国”支持者之间在网络“黑暗空间”中的加密在线通信,要求技术公司解锁可疑用户之间的所有秘密信息并呼吁出台新法律授权监视网络加密通信。由此可见,没有硝烟的“虚拟圣战”相比现实恐怖活动更令反恐面临艰巨的挑战。

(四)网络恐怖宣传引发全球极端组织的“支持”和“效忠”浪潮

“伊斯兰国”不但大肆进行令人发指的暴力恐怖活动,而且通过社交媒体炫耀自身的残酷无情和血腥暴力。自2014年8月起“伊斯兰国”相继在网上发布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处决视频和大肆破坏珍贵文明遗址的录像,其惨绝人寰的杀戮手段和对人类文明的肆意亵渎遭到全世界的强烈反对和谴责。除了威慑对手,制造恐慌之外,“伊斯兰国”的血腥恐怖视频还旨在以操控舆论吸引眼球的方式塑造和推销一个“强大无比”和“坚不可摧”的自我形象,以蛊惑和吸引全球“志同道合”者的支持和效忠。不可否认的是,在周遭谴责的同时“伊斯兰国”的确凭借操控媒体头版和舆论风头的伎俩在全球极端恐怖组织中“名声大噪”“身价倍增”,迅速“赢得”了很多极端组织的支持和效忠。据有关数据显示,截至2015年3月,全球约有11个极端恐怖组织被证实支持“伊斯兰国”,其中包括菲律宾的阿布沙耶夫组织(Abu Sayyaf Group)、巴基斯坦的“真主的士兵”组织(Jundullah)、利比亚的“伊斯兰青年协商会议”(Islamic Youth Shura Council)和沙特的“两圣地伊斯兰国支持者”组织(Supporters of the Islamic State in the Land of the Two Holy Mosques)等等;20个组织被证实表示效忠“伊斯兰国”领导人艾布·伯克尔·巴格达迪,其中包括“伊斯兰教法支持者”突尼斯分支(Ansar al-Shariah’s Tunisian branch)、乌兹别克斯坦伊斯兰运动(Islamic Movement of Uzbekistan)、埃及的“耶路撒冷支持者”(Ansar Bait al-Maqdis)、阿尔及利亚的“哈里发战士”(Jund al-Khilafah)和尼日利亚的“博科圣地”(Boko Haram)等等。[25]值得一提的是,一些效忠“伊斯兰国”的极端恐怖组织开始模仿“伊斯兰国”的网络恐怖活动,如“博科圣地”于2015年3月在网上发布“斩首”视频,总部位于美国的恐怖主义研究与分析协会(TRAC)专家认为,“博科圣地”此举并非东施效颦,而是正在将自己变成“伊斯兰国”。这一事件说明“伊斯兰国”的网络恐怖宣传不仅令自身“声誉倍增”,更为严重的是全球一些极端恐怖组织对其形成了强烈的“认同感”和“向心力”,其暴恐理念和行动方式将会在全球极端恐怖组织中得以传播和推广。

“伊斯兰国”“赢得”的“支持”和“效忠”浪潮一方面说明一些极端恐怖组织企图趁势借机扩大、发展自身势力范围,另一方面也说明以叙利亚和伊拉克为恐怖活动核心地的“伊斯兰国”通过网络宣传不但将自身的恐怖影响和势力渗透到中东国家和地区,而且扩展延伸到了南亚、中亚和东南亚等地区,这种全球极端组织之间狼狈为奸式的呼应与互动将直接对本土和国际反恐形成巨大的挑战。

三 结语

宣扬极端思维、招募追随者、鼓动恐怖袭击、传授暴恐技术和实施网络攻击,这些“伊斯兰国”所进行的网络恐怖活动吸引了世界各地成千上万的“外国战士”奔赴“伊斯兰国”参加“圣战”;促发了此起彼伏的“孤狼”恐怖袭击;蛊惑了不计其数的支持者在网上充当“键盘圣战者”卷入“虚拟圣战”;“赢得”了全球几十个极端组织的“支持”与“效忠”。“伊斯兰国”的网络恐怖活动直接促进了其人员实力的壮大发展,其恐怖思维的迅速散播使其恐怖影响向全球渗透。由此可见,“伊斯兰国”的网络恐怖活动本身是一种巨大的威胁,但更严峻的威胁在于其虚拟恐怖活动对其现实恐怖活动的推波助澜,即所谓的虚拟照进现实。不可否认的是“伊斯兰国”虚拟空间的恐怖活动与其现实空间的恐怖活动之间已经形成了相辅相成的互动效应,特别是前者对后者的蔓延、膨胀和爆发起着“催化剂”和“助燃剂”的作用,这种虚拟空间恐怖活动和现实空间恐怖活动之间的辐射与互动将成为人类社会面临的新型恐怖威胁和反恐挑战。


[1] 李宁,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阿拉伯语语言学与文化研究。

[2] Paul Wilkinson,“The Media and Terrorism:A Reassessment”,Terrorism and Political Violence,Vol.9,1997,p.55.

[3] Jack Cloherty,Pierre Thomas,Jack Date and Mike Levine,“ISIS Propaganda Machine Is Sophisticated and Prolific”,ABC NEWS,May 7,2015,http://abcnews.go.com/International/isis-propaganda-machine-sophisticated-prolific-us-officials/story?id=30888982.

[4] “Ajnad”,“Al-Furqan”,“Al-I’itisam”,“Al-Hayat”,“Al-Bayan”,和“Dabiq”分别是阿拉伯语单词“”,“”,“”,“”,“”和“”的英文音译。“دابق”为叙利亚阿勒颇省北部一村庄名,“大比丘”为作者沿用现有的媒体译文,其他因未参考已有译文,为作者咨询专家后根据阿文意译,有待商榷。

[5] Charlie Winte,Fishing and Ultraviolence,BBC,Oct.6,2015,http://www.bbc.co.uk/news/resources/idt-88492697-b674-4c69-8426-3edd17b7daed.

[6] Charlie Winte,Fishing and Ultraviolence,BBC,Oct. 6,2015,http://www.bbc.co.uk/news/resources/idt-88492697-b674-4c69-8426-3edd17b7daed.

[7] Alan Cowell,“John Cantlie British Hostage Seen in ISIS Video Apparently From Kobain”,The New York Times,Oct 28,2014,http://www.nytimes.com/2014/10/29/world/middleeast/john-cantlie-british-hostage-said-to-appear-in-isis-video-fro.

[8] Olivia Becker,“Pro-ISIS Recruitment Video Encourages Foreign Fighters to Join Jihad”,Vice News,June 21,2014,https://news.vice.com/article/pro-isis-recruitment-video-encourages-foreign-fighters-to-join-jihad.

[9] Charlie Winter,“Fishing and ultraviolence”,BBC,Oct. 6,2015,http://www.bbc.co.uk/news/resources/idt-88492697-b674-4c69-8426-3edd17b7daed.

[10] Bernd Debusmann,“United States lags in propaganda war against ISIS”,The Arab Weekly,June 19,2015,p.7.

[11] Joseph A. Carter,“Shiraz Mahera and Peter R. Neumann:Measuring Importance and Influence in Syrian Foreign Fighter Networks”,ICSR 2014,http://icsr.info/wp-content/uploads/2014/04/ICSR-Report-Greenbirds-Measuring-Importance-and-Infleunce-in-Syrian-Foreign-Fighter-Networks.pdf.

[12] Swati Sharma:“Map:How the Flow of Foreign Fighters to Iraq and Syria has Surged since October”,The Washington Post,1 January,27,2015,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news/worldviews/wp/2015/01/27/map-how-the-flow-of-foreign-fighters-to-iraq-and-syria-has-surged-since-october/.

[13] Mary Anne Weaver,“Why do They Go?”,The New York Times,A1 April,14 2015.

[14] Thomas Hegghammer:“Should I Stay or Should I Go?Explaining Variation in Western Jihadists’ Choice Between Domestic and Foreign Fighting”,American Politicad Science Review,Vol. 107,Feb.,2013,http://hegghammer.com/_files/Hegghammer_-_Should_I_stay_or_should_I_ go.pdf.

[15] Richard Barrett,“Foreign fighters in Syria”,June,2014,http://soufangroup.com/wp-content/uploads/2014/06/TSG-Foreign-Fighters-in-Syria.pdf.

[16] Erin Marie Saltman and Melanie Smith,“‘Till Martyrdom Do Us Part’:Gender and the ISIS Phenomenon”,ICSR Institute Strategic Dialogue,http://www.strategicdialogue.org/Till_Martyrdom_Do_Us_Part_Gender_and_the_ISIS_Phenomenon.pdf.

[17] Natalie Johnson,“How ISIS Is Waging a ‘War of Ideas’ Through Social Media”,The Daily Signal,June 8,2015,http://dailysignal.com/2015/06/08/how-isis-is-waging-a-war-of-ideas-through-social-media/.

[18] Jessica Lewis McFate,“Harleen Gambhir、Evan Sterling,ISIS’s Global Messaging Strategy Fact Sheet”,Institute for the Study of War,December 2014,http://www.understandingwar.org/sites/default/files/GLOBAL%20ROLLUP%20Update.pdf.

[19] Ben Hubbard,“Attacks on 3 Continents Expose Global Hurdles in Terror Fight”,The New York Times,1 June,27,2015.

[20] Kim Willsher,“France Attack:François Hollande Holds Second Crisis Summit”,The Guardian,27 June,2015,http://www.theguardian.com/world/2015/jun/27/francois-hollande-manuel-valls-decapitation--yassin-salhi.

[21] J.M.Berger and Jonathon Morgan,“The ISIS Twitter Census:Defining and Describing the Population of ISIS Supporters on Twitter”,Center for Middle East Policy at Brookings,20 March,2015,htpp://www.brockings.edu/~/media/research/files/papers/2015/03/isis-twitter-census.

[22] Shiv Malik,“Support for ISIS Stronger in Arabic Social Media in Europe than in Syria”,The Guardian,28 November,2014,http://www.theguardian.com/world/2014/nov/28/support-isis-stronger-arabic-social-media-europe-us-than-syria.

[23] “US Centcom Twitter Account Hacked by pro-IS Group”,BBC NEWS,12 January,2015,http://www.bbc.com/news/world-us-canada-30785232.

[24] Gabriel Weimann,Terrorism in CyberspaceThe Next Generation,p.23,Woodrow Wilson Center Press with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2015.

[25] Dion Rabouin,“Boko Haram Swears Allegiance to ISIS:31 Groups Now Pledge Support Or Allegiance to Islamic State Group”,International Business Times,March 7,2015,http://intelcenter.com/maps/is-affiliates-map.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