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我说，中姐还没好吗？”

两人在大门口等了许久，仍不见幸子出来。

“都快两点了。”说着，妙子向打开车门站在一旁的司机那边走去。

“这个电话还真长。”

“还没说完吗？”

“想挂对方也不让挂吧，估计快急死了。”雪子又事不关己似的开着玩笑，“悦悦，去跟你妈妈说，电话差不多就行了，叫她赶快过来。”

“上车吧，雪姐。”妙子手扶着车门说道。雪子一直很遵守这方面礼仪，说：“等会儿吧。”说罢便不再回话，妙子只好也站在车前。见悦子跑进门去，妙子用司机听不到的声音说：“井谷太太那事我听说了。”

“是吗。”

“照片我也看了。”

“是吗。”

“雪姐，你觉得怎么样？”

“光看照片看不出来。”

“那不如见一面吧？”

“……”

“难得人家来说这事儿了，不去见的话中姐会很为难啊。”

“但是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虽然你这么说，但是……”

这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啊，忘记带手帕了，快来个人帮我拿一下。手帕！手帕！”说着，幸子一边整理露出来的内衬袖子一边奔出门口。

“久等了。”

“真的打了好久啊。”

“有什么办法，我都不知道拿什么借口去搪塞她……好不容易才把电话挂了。”

“行了，这事儿回头再说。”

“赶快上车吧。”妙子接着雪子的话茬儿说道。

幸子家到芦屋川的车站大约有七八百米远，像今天这种比较急的时候会叫汽车，平时则多慢慢悠悠地踱过去权当散步。另外，这三姐妹赶上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时，喜欢打扮一番，换上外出的衣裳，在一条与阪急铁路并行，被当地人称作“水道路”的山边小路上闲庭信步，那光景想不惹人眼球都难。也正因为如此，该地区附近的人们对三人的相貌甚是熟识，经常谈论，然而真正知道三人年龄的恐怕少之又少。幸子已经有悦子了，按理说年龄并不好掩盖，就连幸子无论怎么看也不过二十七八岁，更何况尚未出嫁的雪子，在人们眼中最多二十三四岁，妙子则被认为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所以，雪子她们的这个年纪，按说被称作“小姐”“姑娘”已经是蛮可笑的了，但都这么称呼的时候，没有一人觉得奇怪。况且，三人又都特别适合穿色彩、纹样花哨的衣裳。倒不是说衣裳花哨让人看上去年轻，而是相貌体格都透着一股年轻的气息，不穿花哨的衣裳反显得不搭配。贞之助去年带着这三姐妹和悦子去锦带桥赏花，其间让三人在桥上并排照了一张相，当时还即兴吟诗一首：

姐妹美娇娘，三人排成行，拍照留念处，锦带桥之上。

要说这三姐妹，她们并不是一味地相貌相仿，而是各有特色，相映相称，但又的确有着共通点，给旁人的印象就是“三个姐妹花”。先从身高上讲，个子最高的是幸子，然后雪子、妙子依次矮上一点，三人并排走路就已然是一道风景。再说衣裳、配饰和气质，最有日本风情的是雪子，最有西洋情趣的是妙子，幸子则正好介于她们二者之间。接着说相貌，妙子脸形最圆润，眉眼清晰，壮实的体格与脸型颇为搭配；雪子则正相反，瓜子脸，身形纤瘦显得弱不禁风；把双方的长处加在一起就是幸子。服装方面，妙子大部分时间穿着洋装，雪子常年和服打扮，幸子则夏天主要穿洋装，其他时间穿和服。至于相像的部分，幸子和妙子都长得像父亲，明朗、亮眼，算是同一类型的容貌；只有雪子一人不同，她的相貌略带一丝愁容，不可思议地与鲜艳的友禅绉绸制成的贵族女官式和服颇为搭配，却与东京风格的朴素横纹服装难以共融。

去听音乐会自然需要盛装打扮，何况今天是被招待至私人宅邸，三人在妆容衣着上更是花了一番心思。恰逢天朗气清的金秋时日，三人一同急匆匆下了车跑上阪急电车月台的光景，惹得路人无不驻足回眸。由于时值周日午后，开往神户的电车中空荡荡的。姐妹三人一字排开坐下时，雪子看到坐在正对面的中学生害羞地低下了头，脸唰地红了，如同一团火在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