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阿难》

阿难，我有没有提起过地铁门口的冰糖葫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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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难是个在轮椅上过了大半生的姑娘，她生得难，那年中国不让生二胎，阿难的母亲花了好多钱才把阿难生下，可七岁那年便出了意外。

车祸使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父亲不肯给阿难治腿，说他哥不过几年就要上大学，要得不少钱，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腿瘸了就瘸了罢。

此事后母亲和父亲日夜不停地争吵，等到她哥上了大学，二人立马把婚离了。瘸腿的姑娘被丢给无依无靠的女人，好难地将她拉扯大，母亲终于在阿难二十岁那年就咽了气。

阿难拿母亲那点积蓄搞个小卖部，勉强是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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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大无那年是阿难在微博发了张网图的海景，大无很喜欢，私信问是去旅游了吗，阿难说了句谎，“是。”

后来两个人聊起来，阿难说她是个旅行家，最著名的地方她都去过。

“我家里条件好，父母又和蔼，支持我的各种爱好。我已经想好了，等我把全世界都环游过后，我就在海边买最大的土房子，吃热乎的馒头，一个人开好大的那种卡车。”阿难不懂别墅和牛排，说得话都叫人笑话，大无却看上了她的幽默。

“你的梦想都好有趣，我就是一个普通上班族比不过你。但如果条件好一些，我每天下班都会去买地铁门口的那串糖葫芦，条件再好一点就买糯米馅的。”

刚认识时两个人没日没夜聊着离谱的梦想，阿难会上网搜景点图片来告诉大无自己的行程，两人乐此不疲。

“你是个好开朗的女孩，等你哪天旅游路过中国湖南就太好了，我就在这里，你别忘了。等你来找我，我就对你正式表白。”

缩在小卖部角落的阿难怔了怔，缓缓打字：“h-a-o。”

认识的第六个月，大无突然消失了，任阿难怎么找都找不见。

已经几年没有踏出沙市区这个范围的阿难犹豫了好久买了一张火车票，网络上的她游历整个蔚蓝色的星球，屏幕外的她却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

“我来找你了，無。”

阿难点击了发送。

那条信息在网络的漩涡中旋转，整个世界也随之扭曲，噗，梦破了。

阿难根本没有勇气离开自己的舒适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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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那晚，阿难自己蒸了一锅饺子，这顿年夜饭冒着热气，看着好幸福的样子。

零点钟外面升起了巨大的烟花，照亮了阿难苍凉的小脸。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掉到地上，屏幕亮起，阿难看到了大无发来的消息。

“新年快乐。”

有那一瞬间，阿难觉得什么都不难。

阿难才意识到网络这玩意太过玄乎，多大的事好像都可以一笔带过，再烂的人都能在此夸大其谈。

先不谈你能不能确定对方真的在湖南，当他消失，你连他生死都不知。

世上有不少没头没尾的故事，网络上尤其多。

于是阿难突然想要坦白了，可能是觉得没意思了罢。她说她其实是个瘸腿姑娘，年复一年地在街角小卖部荒废人生。

大无很久都没有回话，这次阿难没有仓促寻找。

第二天的傍晚六点半，大无发来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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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难，街那头有个卖窝窝头的

阿难，周末捡到了本盗版书

阿难，同事的泡面下的报纸上有一对老夫妇白头偕老的图

阿难，听了一首歌好悲伤

阿难，小区的狗冲我叫唤

阿难，如果我啰嗦那一定是我很爱你

阿难，我跟你提过地铁门口那个卖冰糖葫芦的吗，肯定有吧

阿难你知道吗，看到那串糯米的冰糖葫芦时，我突然没那么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