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看着我目不转睛

能沉浸在一个人的目光里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纵使人海漫，青春在，骨血存，那扇“心灵的窗户”在那一刻一分一秒里真正能装下的也只能是一个微笑、一个身影。

“我回来啦!”

我快速地脱下沉重的书包，蹦高地往绵绵和马儿身边跑去。

“哦~心肝宝贝回来了！”

一瞬间，绵绵的皱纹就爬上了笑眯眯的脸庞，眼角处的皱纹最为明显。

“快，去把你的脏爪爪洗了，来吃饭~”

马儿一边端菜，一边温柔的对我说。

我快速地洗了手，去窝里的隔间叫了叫正“牛瘫”着看电视的黑牛爹。

“呜——哎哟哟！”

黑牛听见我的呼唤，懒洋洋地坐起，一边伸展着自己的腿脚，一边怪叫着。每到这个时候，我瞧见黑牛那么懒散的样子真是又气又好笑。这很难不成为我的梦想：当爹真好！可，我是个姑娘，这条路算是走不成了！

一张小小的圆桌上，一盘盘不出名的非大牌的家常菜热热乎乎的，冒着热气，散发着香气。兔子窝的老兔还是按着老规矩，用筷子在每一个菜里挑了挑，将自己喜爱的萝卜和增补的口味美味放进了自己的魔力大碗，因为，不论吃多少，他都胖不起来。老兔装好自己的饭菜后便偷偷一乐的走回了自己的小窝里，看动物新闻联播去了。圆桌上，仍然热闹，因为大家都太了解老兔了，也允许着他的小性子。

吃饭了！

可好像吃饭并不是我的目的，是我肚子的目的。因为，我总会停下碗筷，分享着我在学校愉快的点点滴滴，像动物电影里的演员一般，认真仔细的做好每一个表情，生怕不能将绵绵、马儿、黑牛带入情景中。马儿和黑牛认真地听着我分享，而绵绵似乎不太能理解我这个时代的一些东西，但也从不会扫掉我的兴，还是很真诚的看着我，假装能听明白，做我最好的听众。绵绵显然不知道，她眼神的一些空白能被我这只猫察觉到。可我仍然觉得绵绵是世界上最好的绵羊奶奶。

在我激情讲述之后，我的碗里早就盛满了绵绵给我夹的菜。在我肚子的逼迫下，我不得不动起了筷子开始刨饭吃。这时，吃完饭的绵绵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侧着身子坐着，撑着脸，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看着我吃饭，看着我满嘴的饭粒，看着我心满意足的模样。

那天，我吃得最多的就是糖醋小鱼干，不知道为什么，我是一只爱“吃醋”的猫，酸的感觉如此好。

到了第二天，同样的时日，同样的家人，同样的圆桌，不同的饭菜，但糖醋小鱼干是因为从一个小盘子变成了一个大盘子而不同。

“喏，昨天看你爱吃，今天又买了做。”

绵绵微笑着，皱纹又在一瞬间爬上了她的眼角。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餐桌上都摆着那份我的专属——糖醋小鱼干。

第五天的时候，其实我肚子的目的已经不再是小鱼干了，可我还是很开心桌上有那一盘小鱼干。直到现在，我仍然会在某个时刻因为这份再也吃不到的小鱼干而神伤很久。

在学堂的日子里，难免会受点儿委屈。有时，我回到兔子窝，绵绵一眼就看得出我的心情晴雨图。或许是教书先生这个职业所带来的超能力吧，我啊，这点儿小心思，逃不过窝中这位教书者的眼睛。

“心肝宝贝，过来~”

绵绵轻轻地唤我，让我到她那边去。

我拖着身体移动着，神情十分落寞。待我走到绵绵的面前，绵绵拉着我的手，将我搂入怀中。沉浸在温暖舒适的怀抱里，我一边掉着不值钱的泪珠，一边咿咿呀呀的诉说着我的委屈和难过。

小动物和小动物之间，不同的个性摩擦，总会一不小心擦伤一个。

“多宽心，不埋怨，你会快乐不少。”

“不强求别人，多塑造自己，你不会没有朋友。”

“或许，你现在受点儿伤，也是极好的。”

绵绵一边拍抚着我的背，一边轻声地说着。疼爱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我的身上，直到我含着泪在她的怀里慢慢睡去。

那时的我还不太懂得这些大道理，但，奇怪的是，我就是很吃这套。因为在绵绵和我的交谈里，她从不会维护我，不会胡乱的指责对方，即便对方让我伤心落泪，又或是在我的身上留下了伤痕。但，同样的，我能够从她的言语里明白，她真正的关心我，爱我，痛我所痛。

有时候，老兔知道了，横眉冷眼，气冲冲地想要冲到学堂里和小朋友理论去，丝毫不觉得自己是个长辈。每每看到老兔的模样，我脸上挂着的泪珠在我的笑声中摇摇晃晃，不见踪影。

时光匆匆，在绵绵教育的细雨滋润下，在马儿和黑牛的悉心照顾下，我成长的很好。随即，时间带来的是绵绵的皱纹越来越多，银色的头发像一朵盛开的花，绵绵的的步履也越来越慢。那段时日，她总是无意的说：“她好像快跟不上我的步伐了。小时候，我听不懂的话有很多，可这一句我永远懂。每次绵绵说这些的时候，我都会像一个成年动物一样，冲上去，用我小小的猫爪有力地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把话说完。因为，我认为这样做后，那个恶魔就不会听见，也就不会带走绵绵。可现在，我的行动不如以前敏捷了，我听见绵绵这样的话，总是让眼泪快过我的猫爪，捂住绵绵嘴巴的同时，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停不下来。

高阶学堂的我毕业了，没多想和展望，我就和其他小动物一样，考去了异乡，不再选择脚下的这片土地。这也就意味着，我再也不能每日待在这个温暖的兔子窝里，再也不能每日看见兔子窝里的每一个我爱的家人。或许是老兔察觉到了这样的变化，不愿意接受，便无由的大发脾气，似要赶我们走一般。因为老兔的缘故，兔子窝的成员也闹了些不愉快，我、马儿、黑牛便搬出去住了。

还未去异乡的日子里，我还是会往兔子窝跑。即便那个兔子窝没有网络，可我仍然可以在无网络的时空里待得很久，过的很好。绵绵和老兔每次见到我也是特别的欢喜，买好一大堆零食在等着我。一接到我，绵绵还是会拖着身体陪同我一起去便民菜市场买菜，而老兔则还是依着自己的性子，四处游走一番。一路上，绵绵和我有说有笑，目光里皆是我。可绵绵的身体许是不如从前了，走几步路就要歇息好久，我总是担心她，叫她在家安心等我，我买好菜就回来。可绵绵总是执拗的不肯，这一点倒是不像绵羊的性格。绵绵挽着我的手臂，像小时候我牵着她一般，而现在，我已经比她高出了很多很多。

今天，圆桌上也有小鱼干，但不是那份出自绵绵之手的小鱼干，而是我自己做的。或许是内心的不舍和即将要到远方的愧疚，还不懂得怎么下厨的我，特意学了一些，做给绵绵和老兔吃。难得的是，这次，老兔上了圆桌，和我还有绵绵一起坐下来吃饭。虽然，圆桌上少了正忙碌于工作的马儿和黑牛，但圆桌上永远不缺乏快乐。

一顿饭下来，绵绵和从前一样，目光里仍然装进了，装满了我，从未变过。

可再好的时光，也有分别的时候，她望着我的背影看着我一次次离开兔子窝，又望着我的背影看着我一次次上了去向远方的列车。我们仅靠着每日一次的电话来了解对方的喜怒哀乐，了解身体是否安康。可绵绵终是太善良，直到最后，都不肯和我说实话。动物纪年1812，临近寒假。有好几天，我都没能和绵绵说上话，有马儿接的，有护士象接的。听她们说，绵绵因为身体不好住进了医院，在休养，叫我不要多打扰。电话这头，我的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在日夜的煎熬中，我真的有产生过逃学的念头，可，我最终还是没能。

4天过去，我最盼望的假期即将到来，我却再也打不通那个电话。那一刻，我细数回想着绵绵目送我的每一个背影，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绝情最混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