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采花蜂心傲入迷瓮 小乌鸦智擒搬山豹
却说在客房里，云豹看见小翠在边上捂嘴偷乐，疑惑之下，指问道：“小橙子，你在傻笑什么？”小翠摇头道：“没笑什么。”云豹道：“无缘无故，我就不信你会笑得出来。”小翠扑哧一声，说道：“谢谢。”云豹道：“谢我什么？”小翠道：“因为你刚才替我说了好话，夸奖了我。”
云豹信以为真，就指笑道：“我不过是随口夸你一句，你倒真会自娱自乐。”便把白药往伤口涂抹，用纱布包裹起来。须臾，小二把酒菜送来门外。小烟二人便去开门。云豹急忙招手道：“回来，让小橙子去，你留下来。”小烟道：“你是怕我逃跑？”云豹冷笑道：“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怕你会拔腿溜走。”小烟道：“你这人真麻烦。”云豹道：“就你这只小狐狸，刁钻又古怪，我能对你放心吗？”小烟竟被说得无言以对。
小翠便去把酒菜端进房来，问道：“酒菜来了，不会让我们喂你吃吧！”云豹挥手道：“这倒不必，只是我现在还不想吃，你们两个不妨先吃，我稍后便来。”
小烟知道他是出于警惕之心，所以才叫自己先吃给他看，如此才能放心食用。其实酒菜里并无任何异常，便拍手道：“好啊！我和小橙子正饿着呢！是你叫我们吃的，不吃白不吃。”云豹道：“没事，你们只管吃便是。”两人也不管他，真个坐着便吃。云豹留着心眼，仔细盯看二人举止行为。
小烟吃了一回饭菜，问道：“云豹哥哥，你怎么受伤了？”云豹听得这话，即刻满面惊讶，指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叫云豹？是谁告诉你的？”小烟自知说漏了嘴，反应机灵之下，把手虚指道：“回家路上，我们看见街道上都贴满了缉拿文令。官府写着赏钱一千贯，缉捕恶贼云豹归案。所以我猜你就是那个人，对不对？”云豹阴着面色，冷笑道：“看你这么从容镇定，轻松自在，难道你不怕我行凶施暴？”小烟面色吃惊，问道：“那你到底是什么人？”云豹道：“我都被官府发公文缉捕了，你还要问我是什么人？我当然是坏人了。”小烟道：“我看你一点也不像坏人，像是一位江湖好汉。”云豹道：“何以见得？”小烟道：“你虽然口口声声说要杀我们，可我知道你是在吓唬人，不会真杀我们。”云豹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这样做？”小烟道：“我们是小姑娘，你怎么会忍心杀死两个小女孩呢！”
云豹嘴里嗯了一声，答道：“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杀小女孩。不过你这人太啰嗦了，让我有点静不下心。所以最好还是不要惹我生气，不然后果会很严重。”小烟道：“我只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然怎么会被人叫做小乌鸦？”云豹轻笑道：“你倒也心直口快。我来问你，今年有多大了？”小烟道：“我已经十六岁了。那你有多大了？”云豹道：“我今年二十六岁。好了，我先养伤，你们慢慢吃饭。”
小烟就是要把他防备之意全部搅乱，便不依不饶，又问道：“大哥哥，我想拜你为师，可不可以？一千两银子够么？”云豹怪眼吐气道：“你怎么老是说个没完没了，一直都在叽叽喳喳，能让我清静一会吗？”小烟道：“其实我一直想拜一位好师父，请他教授我功夫，日后行走江湖。可爹爹总说练武不好，不让我练，只是逼着我学做生意。烦死人了，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做买卖。”
云豹哂笑几声，指责道：“你这个小乌鸦，身在福中不知福。这种乱世凶年，到处都是兵戈肆虐，悍匪横行，害死了多少老百姓。你不好好珍惜眼下生活，居然还在挑三拣四，处处发牢骚抱怨，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小烟道：“大哥哥要是伤好了，肯教我学功夫吗？多少银子我都愿意给你。我常听别人说，江湖好汉都很厉害，一个人打十几个人，谁都不用怕，我要是能学会就好了。”
云豹被问得不知所答，只当这个小乌鸦未谙世事，无知又天真，居然敢向自己来求教功夫。一时被催迫得紧，便道：“那你把剑拔出来，我来教你一招半式。”小烟欢喜道：“好耶！只是我怕大哥哥不吃饭，没有气力教我，你不打算吃饭了吗？”云豹方才省悟过来，定睛一看，桌上酒肉已被他两扫空一半了，摆手道：“停下来，你们把酒菜都吃光了，请我喝西北风吗？”两人就停下手中筷子。云豹去把剩余酒肉都吃下肚子，一连打着饱嗝，抹嘴剔牙。小烟问道：“大哥哥客栈也住了，伤也治了，酒菜也吃完了，可以放我们走了吗？”云豹摇头道：“现在还不能走。”
小烟听到这话，感觉上当受骗了，瘫倒坐地，大哭起来，指骂道：“你这个骗子，无赖。说话不算数，真不是人。我们又已经帮了你许多忙，你不说谢就算了，却还是不肯放过我们，你好无耻。”若说小烟有何本事，多也没有，却是会哭。能哭得昏天暗地，死去活来，教人无所适从。
按理说，以云豹这般粗野之人，绝不会去搭理一个小姑娘。但不知为何，他却对这小乌鸦有股莫名喜爱，又怕哭闹声引来店掌柜巡查问话。若就此时放走，又恐他两跑去报官，到时必被官军所擒。当下焦急道：“不要哭了，再哭我就杀了你们。”小烟就不敢哭了，低声抽泣起来。
云豹想起这小乌鸦处处滑稽可爱，心中颇为怜爱，就问道：“你不是要说拜我为师吗？你要是走了，我还怎么去找你？难道你又不想学功夫了？”小烟抹着眼泪，指骂道：“还学个屁。你这个臭骗子、大乌龟，说话总是出尔反尔，一点也不守信用。我再也不能相信你了。”小翠听得这话，吓得目瞪口呆，眼睛急把小姐来看。心头害怕云豹会就此发恶行凶。
云豹却是个野蛮粗鲁人物，本身并无几分修养。平时脏话说惯了嘴，加之性格开朗，心胸广阔。他听得小乌鸦把脏话辱骂自己，不怒反笑，问道：“这回我不骗你，那你想学什么功夫？”小烟道：“我要学拳。”云豹指着自个肩胛，笑道：“你看我现在这副倒霉样，肩膀带着伤，还能教你打拳踢脚？”小烟道：“那你也要传授武功秘诀啊！”云豹道：“传授武功秘诀？没有这么回事。功夫二字，讲究身强体壮，胆大力沉，眼明手快，心狠手辣。武林中有句行话：叫作技巧不如力气，力气难敌兵刃。”他还待说下去，小烟却茬口问：“那句行话是什么意思？这个又不如那个，到底哪个才更重要？”云豹道：“通俗点说，就是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正常情况之下，一个人赤手空拳，很难敌得过手持利器的人。”小烟恍然点头，又问：“那你能不能空手夺白刃？”云豹道：“我以前倒也演练过几回，但是还没遇上这种危险情况，所以也不好轻易去判定。”小翠忽问：“那你为何不去亲身体验，这样不就解开疑惑了？”云豹道：“平白无故，我为何要拿命去试？万一不慎失手，被人一刀捅死了怎么办？”小烟二人听得仰面欢笑。
云豹也被二人逗得左右不是，指笑道：“被你们这么一搅和，我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了。”小烟道：“那你继续说拳。”云豹道：“拳法精要，在于力道。一拳打出去，要集汇胸中之气，腰胯之劲。力从脚起，拳发腰背。有速度，才有力道。合二为一，才是好拳。”二人听得满眼发懵，似懂非懂。
云豹接道：“说起拳脚功夫，那就一定要刻苦训练，敢于拼斗。说得难听一点，就是要多打架。像我这样，把身子骨练得如铁块一般，这才叫真男人。”小烟问道：“那你以前是不是经常打架，结果怎么样？”云豹起了兴致，想要卖弄一下威风，便自夸道：“那还用问？我十六岁那年，就敢坐镇赌坊，有时候一年打架上百次。基本上都是我打赢别人，自己很少吃亏。江州城里，没有一个人敢不服气，都把我叫作扫清街。”小烟道：“你既然这么厉害，今夜又怎么会受伤了？”
云豹面色顿时有些尴尬，却又笑嘿嘿道：“这没什么。俗话说得好：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兵器我不是特别擅长，拳脚肯定没得说了。你们看我，浑身肌肉横练，一副块头雄壮，就知道正常人不敢冒犯我了。我一拳就能把人打倒，一脚把树都踢歪了。”小烟道：“长得强壮，也不一定能打，说不定是吃饱了撑的。”云豹扑哧一声，脸上笑开了花。
小烟笑了几声，又找话头来问：“我听人说，子路打虎。大哥哥如此厉害，能不能也把一只大虫打死？”云豹挥手道：“人都是血肉凡胎，怎么可能打死猛虎？别听那些说书人瞎编乱造，那是骗人的话。”小烟疑惑道：“难道就没人能打过大虫？”云豹道：“赤手空拳，别说一个，就我这等好汉，十个也是虎口送食。古往今来，还真没人打赢大虫，除非动用兵器，或许还有一点点可能。”小烟摇头道：“我不相信。世上能人异士那么多，肯定有人比大虫还要厉害。”小翠是个马屁精，只管点头道：“小姐说得很对，我支持你。”云豹嘴里发笑，见他两个言语轻薄，幼稚滑稽，索性不作口舌争论。
小烟有意捧他，便央求道：“大哥哥，我很想拜你为师，要学真本领。”但凡世人大都爱听别人阿谀奉承，云豹自然也不例外。他听了这等好话，心头一阵飘飘惬意，乐呵呵道：“你若想学真本事，就要早起晚睡，闻鸡起舞。不过我是真想不通，你一个小姑娘，家境又那么好，不学琴棋书画，反而对打架情有独钟。看来父母对你太过溺爱了。”小烟道：“大家都说穷文富武，所以我就想学功夫。其实我很聪明，也有毅力，你可不能小看我，不然你就后悔了。”云豹笑道：“你这人心思古怪，胆大机灵，很像以前的我。可惜你是个女孩子，又无人指导。如果想要无师自通，那太困难了。”小烟问道：“女孩子就不能练功夫了？”云豹道：“看你一点根基都没有，只能从头开始，勤学苦练，习武过程异常艰难。不过像你这样娇生惯养，体质瘦弱不堪，根本就不适合练武，还是请个保镖算了。”小烟道：“那你能教我防身术吗？”云豹道：“攻先打弱。这四个字，就是防身术要点。”小烟问道：“这句话该怎么解释？”云豹详解道：“所谓攻先，就是要出其不意，先下手为强。所谓打弱，便是打人要害部位。譬如眼睛、喉结、下阴、后勺等，都是人体脆弱敏感之处。如果瞬间击中了对方要害，那他就会护弱防守，你不就有时间脱身逃跑了？”
小烟纳闷不解，嘴里嘀咕：“真是奇怪。”云豹道：“什么奇怪？”小烟道：“既然我能打赢别人，就证明我比对手要厉害，那我干嘛还要逃跑呢！”小翠也道：“就是。你说得有点自相矛盾，我们都不明白这是什么逻辑。”云豹瞪着怪眼，闷叹一声，指责道：“你们两个小鬼，又说要学功夫，又不好好听我讲课，总爱插科打诨。你们能不能少问我一些无聊的问题？搞清楚了，到底谁才是教师？”小翠自语道：“听君一席话，胜坐十年牢。”云豹道：“你嘴里在叨咕什么？”小翠连忙把手捂嘴。
云豹指道：“我早就说过了，你根本就不适合练武，时时刻刻都在胡思乱想，天马行空，意念不能集中。练了也是一副花拳绣腿。打人都没力气，还做什么高手？”小烟拍着小腹道：“那你可以教我练剑，我要学好一流剑术，做女侠客。日后横走江湖，行侠仗义，除暴安良，这样我也很满意了。”云豹见他在那指手画脚，真把自己当作高手一般人物了，便哂笑道：“就你这样？走路都怕摔跤，一天到晚牢骚不停嘴，还想行侠仗义？张口便做女侠客，你也不怕咬破了舌头？”小烟不服气，大声道：“我有智慧，又很聪明，可以斗智不斗力，你为何看不起人？”
云豹哪里会把这种天真言语当一回事？只顾摆手道：“行行，不要嚷嚷，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和你争辩那些水话。现在你把剑拔出来，我来教你一流剑术便是。”他只是想把小烟安静下来，糊弄一番了事，并不十分当真。再者，剑术连他自个都没学通，拿什么来教学徒？
小翠造意怂恿：“小姐，赶紧献茶拜师，交纳学费。”云豹挥手道：“慢来，慢来。先不急着拜师，还是开桥练手再说。”小烟端正作揖，唱个肥诺。左手抓住剑鞘，右手将剑柄一扯，不慎右掌滑脱，剑柄倒将自个下鄂击打一个结实，痛得他蹲在地下，捧住鄂巴喊疼。小翠笑道：“一定是小姐刚才哭了一场，把气力都哭没了，还是小奴来帮您拔剑。”小烟气愤道：“谁让你笑我了，不许笑。我难道连剑都拔不出来了？”小翠抿嘴不言。
云豹见了这番糗事，不觉仰面笑出两行眼泪，一连把手拍着大腿，乐哈哈道：“你这个小乌鸦，连拔剑都不会，居然也敢学人佩剑，还要做什么女侠客。天哪！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奇葩怪人。”小烟搔着额头，疑惑不解，问道：“拔剑居然还有技巧？那是什么技巧？”云豹笑道：“我说了你也不懂。把剑给我，我来教你如何起手。”
小烟就把剑交他手中，恭恭敬敬站在旁边观看。云豹右手抓剑，左右摇晃一个花影，把剑身摊平眼前。左手抓住剑鞘，右手紧握剑柄。运力拉扯之下，突然一股烟粉从鞘口喷抖出来，溅在脸上。云豹毫无防备，此刻任凭他机灵过人，也挡不住烟粉来袭。鼻孔只吸入半点烟尘，瞬间呛着鼻子，咳嗽几声。他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如此呛人口鼻？”小烟道：“这是面粉。”云豹疑惑道：“你把面粉放进来了？”小烟嘴里只顾欢笑。
不过眨眼功夫，云豹突然感觉头昏眼花，精神恍惚，身躯缓缓瘫软在地。小烟踢他几脚，不见动静，又是一阵欢笑，得意道：“饶你精似鬼，吃了洗脚水。我刚才就已经暗示过你了，我很聪明，不能小看了我，可你就是不听。这就是现时报应。”小翠惊得合不拢嘴，呆呆指问：“少爷竟然真把他给擒住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小烟道：“我就料定他会小看我们，所以我在剑鞘里放了许多迷药。只要他吸入口鼻，就是神仙也会晕倒。”小翠道：“原来是这样。”小烟得意道：“怎么样？我说过要把这采花蜂捉拿归案，你现在终于看到了吧！”小翠喜得蹦跳起来，连连鼓掌喝采道：“少爷妙计连环，步步引诱，真不愧是女中豪杰。大少爷都没做到，反而让少爷轻易做到了，真是太厉害了。”小烟道：“你去店掌柜那里取来几条麻绳，将这家伙捆得严严实实。明早，我们押着他去衙门领赏，必是大功一件。”小翠作揖道：“遵命。”即刻出门去取来麻绳，把云豹捆成粽子一般，嘴里塞满棉布。二人又用笔墨把他画成一副黑眼圈，牢牢捆在柱上。
小烟也不去官府报信，也不通晓哥哥知道。他要做一件出人意料之事。一想到这件事儿，小烟在梦里都忍不住欢笑。
夜色渐退，黎明已现。小烟起来洗漱干净，小翠早备好了一桌酒肉菜汤，主仆两个在房内吃喝。云豹药效渐散，睁眼醒来，却见自己已是身陷绳索之中，休想挣扎一分。细细回想当时情景，气得眉横目瞪，三尸暴跳，吐出嘴里棉布，大骂道：“乌鸦贼，贼乌鸦，你们竟敢暗算老子，真是胆大包天。识趣的，还不快把爷爷我给放了？”拼命摇晃身子，却似蚕虫一般蠕动，只是解不开。两个精灵看他一脸囧样，无不欢笑。小烟食用过了早膳，坐着交椅，撒开一把折扇，说道：“好一个采花蜂云豹，我只略施小计，就把一个江湖豪强手到擒来。试问，还有谁能够做到？”
云豹回想昨夜事情，真是愤而无语，怒而无声。千谋万算，也不曾想到竟会栽在一个小姑娘手上，羞愧之下，不禁哀叹道：“我云豹聪明半世，现在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竟然自投罗网，被你这个小乌鸦给欺骗了。枉我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却还是防不胜防啊！”小烟笑道：“你遇上了本小姐，防也没有用。我还有很多办法可以逮住你，所以你防也防不住。小翠，你说是不是这样？”小翠点头道：“小姐智慧过人，举世罕见。云豹这种笨蛋，根本就不是对手。”小烟道：“这厮笨头笨脑，就像傻瓜一样笨，太让人失望了。”小翠只顾添风应承。
云豹见他两个大吹大擂，一唱一和，在那合声挖苦自己。他本想发声嘲笑，但自己着实被他两人擒住了，想笑也笑不出来。云豹沉默一会后，问道：“小乌鸦，你想对我怎么样？”小烟道：“我也不怎么样，就是想把你送去官府领赏。一千贯钱，这么快就到手了，这笔钱真是太好赚了。”
云豹告求道：“千万不要这样做。你想要钱，我那山寨多不胜数，就是给你一万贯也不妨事，只要你放了我，一定把钱给你。”小烟摇头道：“你空口无凭，吹牛说大话，你身上哪里有钱，一定是想诓我。”云豹道：“区区一万贯，不算什么重金。你先放我下来，让我写一封书信寄过去，就会有人送银子来给你了。”小烟把手往桌上一拍，一声震响，把云豹吓得慌神。其实他是个色厉胆薄之人，面上不惧生死，却也害怕丧命，复问道：“小乌鸦，你到底想怎么样？”
小烟指责道：“没想到你还是个落草强贼，真是吃了豹子胆，敢在这里杀人行凶，你是无恶不作，罪不容诛。”云豹道：“我杀仇人，报家门大恨，这有何不可？你以为那些府衙贪官，真会把一千贯钱来悬赏我？我告诉你，那是仇家出的银子，不过是借着官府之名罢了。”小烟问道：“既然如此，那你干嘛还要到处采花作案，祸害好人？”云豹懵了片刻，反问：“我什么时候去采花作案了？又祸害哪个好人了？你在哪里看到我去做了这些坏事？”小烟道：“你这骗子，竟然还想抵赖，以为我有那么容易上当受骗？”云豹道：“分明是你在胡说八道，强行栽赃于我。那你有什么证据？”小烟道：“既然没有采花作案，那你怎么会被人叫作采花蜂？”云豹听得张口结舌，一时竟无言答辩，面色发愣起来。
小翠也帮腔道：“无话可说了，肯定是做贼心虚，小姐绝对不能被欺骗了。”云豹啐道：“你们这都是什么逻辑？在那妄加猜测，故意冤枉好人。”小烟道：“你才不是好人，我光听采花蜂这个邪恶外号，就知道你是一个大坏蛋，所以我们不能相信你。”云豹道：“如果可以照这么推想，那你也好不到哪去，不也是一只小鸟精？”
他故意学着乌鸦嘎嘎叫声，一脸嬉笑。小烟见他对着自己嘲笑，便倒竖弯眉，挥手一巴掌将他脸上打个脆响，闷声道：“竟敢恶意骂我，该要打你一个耳光。”
云豹瞬间被打懵了眼。他是个绿林豪强，做惯了山大王，平日趾高气昂，只会欺负、吆喝别人，从来不曾被人这等欺辱。冷不防挨了这记耳光，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大骂道：“去你大爷。杀人不过头点地，没由来羞辱爷爷干什么？有能耐就给一个痛快，不要在那装神弄鬼了。”又转头看着小翠，吼叫道：“小橙子，快去拿枪来捅死我。”小翠摇头拒绝。云豹怒道：“我求死都不行吗？”小翠指责道：“你必须要把罪行交代清楚，不然把你送进官府，严刑拷打，明正典刑。”云豹气得语无伦次，大叫道：“遇上你们两个野蛮小鬼，我云豹真是自作自受。”
小烟伸手揉着他脸，挥手道：“我不是故意的，你可不能怪我。因为你刚才骂人，所以我才打你。现在好了，大家都不许说脏话，和气生财，那就没事了。”云豹见他性格古怪，喜怒无常，被怄得无话可说。
小烟道：“我看这样好了，你来求饶，我心一软，马上就可以放了你。”云豹往脚下喷吐唾沫，厉声道：“什么屁话？这种无聊把戏，也想骗得了人？你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云豹宁死不辱。”小烟道：“那你就拜我为师，做我徒弟，这样不就没事了？”云豹冷笑道：“拜你为师？你连骨带肉，才几斤几两，又有什么名堂，也配当人师父，你好意思么？”小烟道：“你要是不答应，那我们就去报官。等会官兵就来捉你，把你送去刑场问斩，要你变做一个无头鬼。”
云豹被吓住了，思来想去一番，心也放平了，言语只能不荤不素，说道：“这事要是传扬出去，那我可就没脸见人了。”小烟叹气道：“我都已经给你留下活路了，你却还要挑三拣四，看不到苦海明灯。那我只能把你送进官府，拿赏钱去咯。”便指示小翠去外面叫人帮忙。
云豹怕他真做得出来，心头大惊之下，说道：“先等一等，有话可以好好商量，何必要撕破面皮，把事做得这么绝？你又不缺钱花，害死了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你要是不害我，我反而要给你很多好处，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吗？”小烟道：“那你是答应拜我为师了？”云豹寻思眼下只有这般做了，无奈道：“罢了！竟然栽到了小姑娘手里，该当我有这一劫。不过我要与你约法三章在先，否则宁死不从。”
小烟道：“那你先说，如果不过份，我就考虑答应。”云豹道：“第一，你不可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我难堪。第二，你不可将今天这事拿出去宣扬，坏我名声。第三，日后不得拿此事作为要挟，胡搅蛮缠。你若答应，我就叫你一声小师父。”小烟道：“我全部答应。不过，我也要和你约法三章，这样才算公平。”云豹问道：“你又想玩什么花样？”小烟道：“第一，咱们既然是师徒关系，你以后要对我客客气气，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让你干什么就得照做，不许争辩。”云豹瞪眼道：“什么玩意？如此无礼要求，真是千古未闻。忍受这等奇耻大辱，那你还不如现在就把我杀了，让我死个痛快。”小烟继续说道：“第二，我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不过你得宣扬小乌鸦名号，不然别人怎么会敬我？”云豹欢笑道：“就你这个小奶崽，乳臭未干，居然也学人耍派头了。”小烟道：“第三，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得知恩图报，一辈子也不能忘记。我若有事找你，你得用心帮我，不可以拒绝，更不能食言。”云豹道：“这也不难，我答应你就是了。话既说明，快点把我放开，腰杆都快捆断了。”主仆对眼发笑。毕竟小烟如何结识云豹，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