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蒙古民族精神对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的启示

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是中国“一带一路”建设大框架下的一条向北开放，为中国、蒙古国和俄罗斯相关地区合作发展提供的跨国平台。其合作宗旨是，积极有效利用国际经济合作平台，促进三方各自发展思路的对接，进一步加强三边合作，促进地区经济一体化。因为中蒙俄经济走廊是三国首脑彼此认同的国际性工程，顶层设计发挥重要引领作用。

2014年9月，中蒙俄三国首脑杜尚别“首晤”提出“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共识，到2015年7月乌法“第二次握手”时批准《中蒙俄发展三方合作中期路线图》，再到2016年6月“第三次握手”出台《建设中蒙俄经济走廊规划纲要》，一年一个纲领性文件，高速引领，快速布局，成为“‘一带一路’框架下首条正式开建的多边经济走廊”。“三国将以走廊为依托，加快区域合作步伐，提升区域合作水平，培育亚洲地区新的经济增长极”[93]。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对中蒙俄三国合作乃至整个东北亚地区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一 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的区域战略意义

中蒙俄三国加强沟通与合作，不仅巩固了中蒙俄三国双边关系，还可强化以中俄为主的多边合作机制，对东北亚经济圈构建、中亚区域合作一体化具有压舱石的稳定作用。

（一）地区安全稳定的保障

中蒙俄三国是欧亚大陆最东端三个面积最大的国家：俄罗斯地跨欧亚两大洲；蒙古国虽然属于北亚国家，其东部地区与东北亚连接，西部又与中亚接壤，是东北亚进入中亚最近的陆路通道；中国东北三省和华北五省区市与东北亚国家经济联系密切。随着“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构想的落实，西北五省区与中亚国家经济联系也会呈上升态势。中蒙俄三国合作不仅是东北亚地区稳定与发展的基础保障，也是重要地区稳定与发展的保障。

（二）开辟东北亚区域经济一体化合作新路径

在国际经济一体化发展趋势下，中蒙俄三国应保持求同存异、兼容并蓄的合作理念，坚持共商、共建、共享原则，推动区域合作，促进共同繁荣，提升在国际市场的联合竞争力，推动构建东北亚区域合作的新模式、新范式。

截至2020年5月，中蒙俄三国负责实施《建设中蒙俄经济走廊规划纲要》项目的牵头部委，正在积极推进合作纲要中重点项目的实施与落实。三国在海关联检、“中欧班列”跨境运输、地方跨境合作、跨境旅游等方面取得实效性成果，以旅游业为主的新型绿色产业合作成为新亮点。

2019年6月，在乌兰察布市召开第四届中蒙俄三国旅游部长会议，就三国开辟跨境区域旅游路线、合作模式达成共识，并签署《第四届中蒙俄三国旅游部长会议纪要》。借助三国各具特色的自然景观、民族文化和风土人情开展各种形式的跨境游，推动文旅产业创新发展，对发展三国边境地区经济、构建跨国合作起到积极作用。

中蒙跨境经济合作区的发展，加快了三国区域合作步伐。2019年6月4日，中蒙签署《关于建立二连浩特—扎门乌德经济合作区的协议》，这是两国落实“一带一路”和“发展之路”的具体举措。它与2014年6月22日蒙俄边境地区启动阿拉坦布拉格经济合作区形成南北对应的两个跨境经济区一样，未来可成为中蒙俄三国区域合作的两个重要经济区。借助这两个跨境经济区，以三国丰富的能源、资源为依托，引进三方缺少的人才、技术，共同开发，创建三国区域合作模式，将进一步加快三国的跨境合作步伐。

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的中坚力量是中国和俄罗斯，蒙古国因其地缘关系，全部参与到该合作中，在国际运输通道、边境技术设施建设、跨境运输组织等方面发挥不可替代作用。中俄不仅是联合国常任理事国，而且是地区大国、新兴经济体，又是大国关系的典范国家。蒙古国因其在东北亚的中立地位及其与中亚国家在历史上千丝万缕的族亲、族源、文化认同关系，未来也会在中俄之间发挥不可预估的作用。

二 中蒙俄跨境区域合作的优劣势

无论是传统的区域经济学理论，还是新国际劳动地域分工理论，对于区域经济合作的定义都是实现资本、市场、技术、人才合理和有效以及低成本运转，从而实现区域国家经济效益、利益最大化。区域经济合作率先在邻近周边国家实施，通过低成本的运输、自由流动的人才、高度互补的技术差异，通过相互取消贸易壁垒、贸易关税实现经济福利的不断增加。中蒙俄开展区域经济合作既存在优势，也有需要克服和解决的瓶颈问题，需要协商共进，采取更有利于三国发展的合作模式，促进三边合作，构建符合东北亚区域经济合作的地区合作模式。

（一）中蒙俄开展三边合作的优势

1.三国相互毗邻而居提供了跨境区域合作的地理优势

中蒙俄三国是欧亚大陆最东端面积最大的三个国家。俄罗斯东连太平洋，西接大西洋，东西长9000多千米，横跨11个时区，南北宽4000多千米，其领土面积的70%在亚洲，分别与蒙古国和中国接壤。蒙古国夹在中国和俄罗斯之间，没有独立出海口，但是是俄罗斯远东和中国东北地区进入中亚地区最近的陆路通道。

2015年1月，经国务院批准，我国把建设中蒙俄经济走廊正式纳入国际级战略版图。国家发改委确定中蒙俄经济走廊分为两条线路：一是从华北京津冀经内蒙古呼和浩特，再经蒙古国与俄罗斯西伯利亚大铁路并轨进入西欧；二是东北地区起点是大连向北经沈阳、长春、哈尔滨通过内蒙古的满洲里口岸进入俄罗斯外贝加尔的赤塔与俄罗斯的欧亚大通道并轨，进入欧洲地区。两条走廊互动互补形成一个新的开放开发经济带，统称中蒙俄经济走廊，并将其列入“一带一路”六大国际经济合作走廊。中蒙俄相互接壤毗邻而居的地理状况，为开展区域经济合作提供了低廉的运输成本。目前已经卓见成效的是“中欧班列”。

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的核心区域位于三国的毗邻边境地区和边疆省区，是三国社会经济发展整体落后的民族聚集区域。因为蒙古国是蒙古族为主体的单一民族国家，中俄与其毗邻地区属于蒙古族为主的游牧民族区域，蒙古族文化底蕴深厚，民族文化认同度较高，成为两国参与地方合作与交流的重要抓手。

中俄都是多民族国家，在国内已经形成民族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兼容并蓄的发展理念。多民族、多种文化并存的多元一体化发展，是中俄两国国家文化发展的突出特点。尽管蒙古国的民族成分相对单一，由操蒙古语的部落构成，这些部落也是在历史长河的相互学习、相互认同与相互接纳中形成蒙古国的主体文化。民族文化之间的兼容并蓄，是中蒙俄三国开展合作的重要文化基础。在以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为平台的跨境区域合作中，中蒙俄三国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历练出来的开放、包容精神是今天开展合作的基础，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发展理念是三国开展合作的底线，生态环保是发展的方向。

在东北亚、中亚地区错综复杂的国家关系和地区格局中，只有中蒙俄三国的双边、三边关系最为稳定，且处在历史最好时期。故此，中蒙俄三国关系未来走向对东北亚乃至中亚、东亚具有深远意义。正如国家主席习近平出席杜尚别首届“中蒙俄元首会晤”所言：“在当前复杂多变的国际和地区形势下，三国元首首次举行会晤，就彼此关切的合作问题进行沟通，可以增进三方互信，促进互利共赢合作，实现优势互补，共同发展，推动东北亚区域合作进程，很有必要，也具有重要意义。”[94]中蒙俄良好的双边、三边关系是东北亚和中亚政治局势趋善发展的润滑剂。

2.良好的三边关系是区域合作的政治保障

2014年5月普京总统访问中国时，两国首脑签署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与俄罗斯联邦关于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新阶段的联合声明》，两国关系从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再次提升到新阶段。2015年11月，蒙古国总统额勒贝格道尔吉应邀访问中国，两国元首就深化双边关系达成共识，并签署《中华人民共和国和蒙古国关于深化发展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2009年，俄罗斯与蒙古国签署《战略伙伴关系联合声明》。尽管2014年9月俄罗斯总统普京访问蒙古国时双方没有签署提升两国关系为“全面战略伙伴”的联合声明或者宣言，但是从普京在蒙古国发表的署名文章《帐篷靠支杆撑，生活靠朋友帮》（Вюртеопора—шест.Вжизниопора—друг）一文中描述，“我相信，未来会构建多层级的战略伙伴关系，把俄蒙两国人民的光荣传统发扬光大”[95]。两国签署包括《关于俄蒙两国公民互免签证的协议》在内的15个涉及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军事等领域的务实合作协议，从一个方面反映了俄罗斯与蒙古国战略关系的实质。中俄蒙三方互为“战略协作伙伴关系”，说明三国政治互信基础在不断加深、夯实，是三国开展区域经济合作的政治保障。

在蒙古国前总统额勒贝格道尔吉的穿针引线和积极斡旋下，中蒙俄首脑实现2014年9月的杜尚别首次会晤，催生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构想的诞生，再次搭建了继联合国开发署牵头的图们江国际次区域经济合作后东北亚区域内多边经济合作的平台。

3.中蒙俄三国已经构建的地方合作是推动多边合作的宝贵经验

俄罗斯与蒙古国的双边贸易以及合作传统，可以追溯到苏联和蒙古人民共和国时期。中俄、中蒙贸易经济合作始于20世纪90年代的边境贸易，经过近30年的发展，三国的双边经贸合作日趋成熟。三国将国内区域经济合作与周边国家毗邻地区结合起来，出台开展边境地区对外经济合作的发展规划。三国互为贸易投资重要伙伴国家的发展现实，也是中蒙俄区域合作的主要推动力。

2014年6月22日，蒙古国与俄罗斯启动阿拉坦布拉格自由贸易区。2018年、2019年是中俄地方合作年。在这两年中，两国地方合作成果满满。其中，中俄同江大桥建成通车，加快了黑龙江和俄罗斯毗邻行政区经济、人文、物流的互联互通速度。中俄正在进行的在满洲里、绥芬河、黑河、珲春等口岸建立跨境贸易合作区的工作已接近尾声。2019年6月，中蒙签署《关于二连浩特—札门乌德跨境经济合作区》，为中蒙两国未来合作搭建平台。边境地区的合作与发展不仅带动两国边境地区的经济繁荣，更重要的是，可以发挥以点带面的联动效应，把双边合作提升到三边合作，进而起到提升中国在东北亚区域内经济主导地位的作用。

4.三国的资源禀赋和资金、技术的互补性是推进区域经济合作的物质基础与资金保障

众所周知，俄罗斯远东是世界的资源宝库，蒙古国境内的煤炭、矿产资源位于亚洲和世界前列，中国的西北、华北和东北地区也是重要的资源富集区。东北三省既有中国“粮仓之称”，也是工业、产业基地；内蒙古既是中国六大畜牧业基地之一，也是中国稀土之乡。资源禀赋的同质性反映出三国在能源开发以及生产领域具有很大的合作空间。在中蒙俄三个国家中，中俄工业产业部门齐全，产业结构相对合理，产业基础相对厚实，技术相对先进，有些技术处于世界先进水平，不仅具备产业能源合作的技术条件，也具有在技术升级方面的合作空间。此外，中蒙俄都是WTO和APFC以及亚行等国际经贸、银行合作组织成员国。这些都是发展三国区域合作的必备条件和积极因素。

5.亚投行和丝路基金提供了中蒙俄区域经济合作的资金保障

除了世界银行、世界货币基金组织、亚洲银行等国际金融组织能为中蒙俄区域合作提供必要资金，成立于2015年的亚投行和丝路基金，则是由中国倡导组建的专门应对中国“一带一路”国际合作而设立的金融机构，是为服务“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基础设施、资源开发、产业合作和金融合作等与互联互通有关的项目提供投融资支持的金融机构。作为“一带一路”倡议实施的重要国际合作走廊，蒙古国和俄罗斯又是“一带一路”建设的重要参与国，中蒙俄经济走廊在投融资方面享有优先使用权。

（二）中蒙俄区域合作的制约性因素

尽管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已经为中蒙俄三边合作搭建平台，中蒙俄三国首脑就三方合作进行了“顶层设计”，但这毕竟是东北亚地区三个不同种族、民族、文化、宗教的国家进行合作。尽管中国倡导的包括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在内的“一带一路”倡议不限国别，不搞封闭机制，秉承共商、共享和共建原则，但是由于三国的历史、文化、宗教和国家体制存在差异，在三方合作过程中一定存在一些瓶颈和制约性因素，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中蒙俄三边不对称关系制约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

尽管中蒙俄双边关系处在历史最好阶段、最稳定阶段，但目前，中俄、中蒙经贸总额与总量高于蒙俄。2018年，中俄如期实现双边贸易量超过1000亿美元的期待；中蒙贸易额79.9亿美元，尽管同比增长24.7%，但没有实现100亿美元的双边预期。俄罗斯与蒙古国的双边贸易仅有20多亿美元，不仅数量上不对称，合作质量上也有差异。中蒙、中俄贸易与投资的进出口多数是“能进轻出”，即中国从俄罗斯和蒙古国进口的能源、矿产品多，出口以机电、纺织品等轻工产品为主。俄罗斯与蒙古国双边贸易中，这种结构性比例不是很明显，它们都是资源出口国家，蒙古国进口俄罗斯的石油产品——汽油较多。其余双边贸易因同质性程度较高，没有特别差异。这种不对称经贸关系必然影响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在能源、矿产品领域合作。2018年9月，蒙古国总统出席在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召开的第四届东方经济论坛时，第一次透露出蒙古国与俄罗斯已经就天然气合作达成共识：“蒙方愿使俄罗斯至中国的天然气管道经过蒙古国领土方面开展合作。我对俄罗斯总统普京支持该建议表示谢意。”此外，蒙古国总统提出构建“东北亚超级能源网”倡议，“东北亚超级能源网是为地区国家开辟合作、发展新机遇的同时将成为加强地区国家互信的重要步骤”[96]。蒙古国和俄罗斯属于东北亚地区的“能源仓库”，构建东北亚能源网就是实现上述两个国家能源出口多元化的路径，也可以让它们成为能源输出国家，发挥能源合作的主导性作用。作为能源进口国家，在新型能源没有完全替代传统能源的背景下，中国还要依赖对矿产能源的进口。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在能源领域合作的空间大、潜力大，但存在蒙俄“希望增加能源、矿产品附加值出口，出口多元化”和“中国希望低价进口，国内增值”的矛盾。

2.历史情结仍然阻碍三国经济深入合作

尽管中蒙俄三边的政治关系逐步稳定提升，但是民间的互信程度尚未达到政府预期的目标。尽管最近两年俄罗斯和蒙古国主流媒体对“一带一路”政策、原则、理念的报道和宣传以正面宣传为主，有力推动双边合作，但因俄罗斯和蒙古国都是多党制国家，媒体众多，仍有部分媒体在中俄、中蒙关系亮点增多的时候，发出不和谐声音。

3.俄罗斯与蒙古国的安全法治化是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不可忽视的因素

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是一个涉及三方的国际合作平台。它不仅是一项经济政策或者经济合作项目，而且是一个基于共同利益的举措，未来将全面覆盖三方的政治、经济、文化、安全等领域的合作及交流。尽管三方签署了《中期合作路线图》和《建设中蒙俄经济走廊规划纲要》，为三方合作做出规划，但俄罗斯和蒙古国都是非常重视国家安全的国家，这是两国的共性特点。一切对外合作都以安全为前提，为保证安全，上述两个国家对外合作中的“法制化”和“法治化”程度较高，经常调整法律条文。例如，俄罗斯和蒙古国都有保护边境安全的边境法、国界法，用于保护边境跨境经济合作。蒙古国甚至还制定了专门针对中俄口岸合作的口岸法。此外，为保证国家安全，上述两个国家经常调整外来移民在国内务工人员的比例，用以限制引入单一国家的劳务人员数量，以保证国家安全；在经济合作中，是“综合安全评估优先，合作项目在后”。这与中国“安全”和“合作”分别处理方式不同。在合作中经常出现签署合同后，蒙俄开始做综合安全评估，中国则希望尽快启动项目。俄罗斯与蒙古国甚至会因为各种安全问题而推迟项目的实施，甚至不惜搁置项目。这种合作理念上的不对称导致合作难以高效对接，影响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持续、深入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