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5-4
新的一年开始了。元旦当天，安慧开着大美至善从蓬勃幼儿园买的二手依维柯，带上晨晨和给晨晨的奶奶爷爷买的新衣服等礼物去了乡下。安慧接上晨晨的爷爷奶奶到达开发区后，又在开发区的饭店招待二老吃了一顿饭，然后才把晨晨和爷爷奶奶都送回了开发区的家。
元旦这天，安慧和二老都很客气。尽管安慧一直对二老表示对于他们照顾晨晨的感激，但二老对安慧却仍然客气得有些陌生。安慧既然不想跟二老解释晨晨爸爸的事，惹二老生他们毕生引以自豪的儿子的气，那就继续贤惠地包容吧！不管怎样晨晨都是二老的孙子，不能让晨晨左右为难。
安慧处理完开发区的事一回到金城，先把依维柯送回家政公司，然后回到碧海蓝天开始着手筹划招待客人的事宜。先生的朋友明天到金城，明天傍晚来家里吃饭。先生第一次在家里接待客人，安慧要提前把家里布置得既整洁又雅观。等安慧回到家里，她才感到有种空荡荡的遗憾。先生正轮到元旦上一天一宿的班，安慧无法陪先生迎接第一个新年。生活不是神剧，安慧想，那就搞卫生吧！今晚把家里彻底清洁整理一遍，规划好明晚的菜单，准备好家里有客人时保姆应该穿的衣服。明天的事就只剩下上午采购、下午备料了。安慧缜密地计划好一切，吃过了晚饭，给先生发送了一条“新年快乐！”的信息后，开始打扫卫生，布置房间。就这样，安慧来到先生家的第一个新年，跟往日一样，在安慧一丝不苟的忙碌中过去了。
1月2号，有些只放1天假的私企工厂已经上班了。由于节日期间用工紧张，用工单位便通过一些挣介绍费的劳务店招临时日结工资的短工。先生2号早晨一下夜班先给安慧打电话告诉了一声后，就去打短工了。安慧担心先生忘了有朋友来，便在电话里提醒了一下。先生说他没忘，先生说朋友归朋友的交往，各人有各人的生活。先生没有忘记按时回家，安慧放心了，开始按照她头天晚上设计的方案，着手进行接待客人的准备工作。
安慧上午去采购的事并不复杂，只是占用了安慧的大量时间。北方的冬天有些菜品的辅料和调料不是很齐全，好在安慧可以到星级的海天渔港酒店去买。安慧把一切都买齐回到小区，下出租车时已经接近中午了。安慧简单地吃完了午饭，马上开始准备晚餐。晚餐一共十道汤菜，有龙井虾仁、剁椒鱼头、香辣螃蟹、火龙果海参、肉食拼盘、水果色拉、文思豆腐汤、鱼香茄子、荷塘月色、豆豉虎皮尖椒。这十道菜色香俱全各有特色：
龙井虾仁成菜后，虾仁白嫩，茶叶翠绿，色泽淡雅，味美清口。这道菜在浙江很有名。相传此菜是杭州厨师受苏东坡的词《望江南》中“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的启发而成，美食文化气息浓厚。
剁椒鱼头的食材少不了美人椒和蒸鱼豉油。关键几个步骤是：一，在胖鱼头身上均匀抹上适量的盐，反复搓一搓，然后用水冲洗干净。再挤适量的柠檬汁，倒入适量的花雕酒，葱姜汁，在鱼身上反复抹匀后腌制10分钟。二，水开后要大火蒸10分钟。蒸的时候下面垫葱姜，一是为了让鱼吸收葱姜味道，二是为了透气易熟，蒸好后再把底部的葱姜去掉。三，蒸好后汤水较多也腥，要倒掉多余部分，倒掉一部分后浇油，这样味道更好。
香辣螃蟹的重点是用少量的白酒把螃蟹泡晕，去腮，切块。香辣蟹属于川菜菜系，鲜、麻、辣是主要特点。
火龙果海参是大补菜。第一步先将海参用高汤滋润备用。第二步在火龙果三分之一处切开，把果肉挖出，把果壳放在热水中蒸5分钟取出，把挖出的果肉切粒，将海参和果粒盛入壳内，最后起锅烧热将所有的调料熬成汁，把汁淋在海参上即可食用。这道菜是美容养颜，健补大脑的上品。
肉食拼盘一共包括四样，买的都是现成的。有张飞牛肉、缠丝兔、东坡肘子和樟茶鸭。选择熟食拼盘时，安慧是这样想的。北疆习惯吃肉，就算1000元的预算最后超标了，至少拼完盘多出的那部分肉食还可以放在冰箱里以后食用。而且安慧买菜时根本就没去考虑用的是不是先生放在抽屉里的钱，安慧觉得住在一个家里，吃在一张桌上，谁的钱都是家里的钱。
水果色拉选取火龙果、猕猴桃和哈密瓜去皮切块，用酸奶、椰奶、沙拉酱和蜂蜜一拌即可，并不费事。说是菜就算菜，说是果盘就算果盘，
文思豆腐汤、荷塘月色、鱼香茄子和豆豉虎皮尖椒都属于素菜。其中鱼香茄子和豆豉虎皮尖椒在北方很常见，文思豆腐汤属于淮扬菜，荷塘月色属于粤菜。文思豆腐汤的特色体现在把豆腐切得细如发丝的刀工上。文思豆腐汤虽然相传是文思和尚所创，但流传到今日也跟鱼香茄子和豆豉虎皮尖椒一样，成了家常菜系列。荷塘月色是经典的粤菜小炒，属于低脂低卡的素菜，主要选用荷兰豆、胡萝卜、木耳和藕做食材，清脆爽口，营养丰富，颜色搭配也能令人胃口大开，是保持身材最适合的菜品。
傍晚，安慧按先生在电话里通知她的客人准确到家的时间，提前20分钟做好菜摆好桌，然后冲澡换衣服，衣服饰物都是昨晚提前准备好的。金城的冬季，尽管平时供暖不尽人意，但节日期间还是可以。加上碧海蓝天的房子密封比较好，地热辐射出扑面的热气，室内充满了融融的暖意。像元旦这样的室内温度，碧海蓝天的业主居家时只穿一身单睡衣都不会冷。
安慧只穿了一身浅灰色塑身西服。西服上衣是一个扣子收腰的、衣袖长度不到手腕的那种；西服裤子是不系腰带贴身的、裤腿长度刚到脚脖的那种。安慧在西服里面穿着圆领角带蕾丝花边的浅蓝色衬衫；脚上穿着咖啡色短袜，露出的脚踝处系着铂金带坠脚链；穿的鞋是深灰色平跟的老BJ布艺鞋。安慧没有化妆，只是补了一点裸色唇膏，在身上喷了一点点先生不过敏的蛇胆牛黄花露水，重新检查了一下指甲长度。安慧特别换上了一块棕色皮表带，方形表盘的浪琴名匠手表；戴上了紫水晶手串。这些中档的东西都是安慧根据她现在的保姆身份，为家里来客人需要时而提前匹配准备好的，现在该派上用场了。安慧清楚，她现在不适宜再选裘皮、翡翠、范思哲和欧米伽了。一身穿戴整齐，最后安慧在门前的脚垫处摆上了四双一次性的拖鞋。这时候先生也带着他的四位来自北疆的朋友到家了。
安慧面带微笑彬彬有礼地站在门前，问候欢迎着远道而来的客人。先生也依次为安慧介绍着进门的朋友；客人换鞋的同时也跟安慧打着招呼：
“用简称介绍好记，这是阿恒。”
阿恒是四个人中最胖的一个，阿恒笑嘻嘻地跟安慧打招呼说：
“大嫂好！呵呵！”
“这是阿利。”
阿利是四个人中最高的一个，阿利更正阿恒的话说道：
“什么大嫂？你看人家多年轻，应该叫小嫂子。小嫂子好！”
“这是阿华。”
阿华是四个人中最矮的一个，阿华笑呵呵地盯着安慧问候道：
“你好！你把沉鱼落雁和闭月羞花的四个人都包括了，太惊艳啦！”
“这是阿哲。”
阿哲是四个人中最瘦的一个，阿哲边向安慧问好，边阻止其他人说：
“你好！谢谢迎接。路上大哥说过家里只有保姆，大伙别开玩笑。”
安慧听之任之没有辩解，别人的言行左右不了她跟先生的生活。先生本来心底无私也就一笔带过，只听先生接着向他的兄弟们介绍安慧说：
“这是保姆安慧。安慧比大家都小，大家就当自己的妹妹多担待。”
客人第一次踏进先生的家门，自然是要先浏览一下房子。安慧便准备带大家各处走一圈。谁知那个最矮的阿华竟率先带头直奔卧室而去，显然他的目的不是看房间的布局，而是窥主人的隐私。四位客人看过先生的卧室后，阿华又看似无意地把其他三位客人带到了安慧的卧室外。并且不着痕迹地让过身位，以便促使别人先踏进安慧的卧室。阿华好像在谦让，实际上却是在把别人当枪使。当那个最胖的阿恒准备一马当先踏进安慧的卧室时，一切已尽收眼底并了然于胸的安慧，本就觉得客人进主人的卧室有失礼仪，更何况眼前又是一间女士的卧室，便适时而礼貌地拦住大家说：
“不好意思，请大家留步。这是我的卧室，也是女人的私密空间。”
等在客厅里的先生也插话说：
“我们曾是一个单身宿舍的室友无所谓，也不存在进我的卧室有什么顾忌。但女士的房间却不能百无禁忌。安慧虽然是这个家的保姆，但保姆的卧室就是保姆私人的家。我也从来不进安慧的房间。都过来吃饭吧！”
大家听了都来到餐桌前坐下。安慧也来到桌前为大家拆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并打开白酒瓶盖，用白色新毛巾裹着瓶子依次为大家斟酒。最瘦的阿哲赶忙指着先生的杯对安慧说：
“先给大哥倒酒。”
最高的阿利也对安慧说道：
“对，先给大哥倒酒。”
最胖的阿恒直截了当地对安慧说：
“我们自己倒酒就行，你坐下吃饭吧！”
安慧微笑着向阿恒解释道：
“你们是客人，我是保姆。保姆不能跟客人一起同桌。你们随意。”
这时最矮的阿华也接话对安慧说：
“我们都是大哥的兄弟，在家里又没有外人，都一起吃饭吧！”
安慧同样微笑着向阿华强调说：
“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用餐，也不管用餐的是亲戚还是朋友，工作就是工作，规矩就是规矩。你们有什么需要就招呼我，不用客气。”
安慧说完，先生举起酒杯对大家说：
“欢迎兄弟们光临寒舍，薄酒素菜不成敬意，谨祝大家新的一年大吉大利！来，共同喝一口。然后尝尝安慧的手艺，希望符合大家的胃口。”
先生说完，五个人同时都喝了一大口酒，然后各自分别去品尝着各道菜。站在一旁的安慧，立马就发现了两点特别之处。尽管四位客人的高矮胖瘦各有不同，但四个人的大酒量和爱吃肉这两点却都是一致的。安慧暗自庆幸，还好准备了充裕的熟肉拼盘，白酒和啤酒也都足够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客人的热情已经高涨起来。大家都脱了薄厚不同的各式外套毛衫等，阿哲的袖子已经挽起来；阿利的一只左脚踏在椅子上，左手臂环抱着屈起的左腿，余下一只右手持杯已经足够用了；阿恒的面前桌子上满是啃过的骨头，而专门用作盛装蟹壳虾皮等餐渣的碟子却是空的；阿华的面前倒是格外清爽，清爽得只见摆着的两部高档手机，外加一个真皮的俄罗斯香烟盒和一只纯银或铂金的打火机。安慧没有看出阿华有多么想吸烟的意思，因此阿华的面前清爽得也就没有任何烟蒂。安慧无法预测阿华要是吸烟时会把烟灰随手弹在哪里，阿华给人一种类似文化人的飘渺的印象。若是过去安慧会对文人的印象自然地感到一种温润，而现在安慧却感觉阿华的这种温润倒像是一种变相的软质甲胄。此刻，尽管这四个人的习性各有不同，但是安慧还是可以肯定一点，这四个人的服装品牌、手表腰带、项链戒指等都很高档昂贵。不管他们是热衷酒肉，还是淡泊虾蟹，他们无疑都是先富起来的那批80年代的投机者。
安慧望着四位客人不禁又想到那个一直伴随她的问题，她如果不来到先生家，她会去什么人的家呢？显然眼前的四位客人都能雇得起保姆，假如她去了其中某人的家会是什么结果？安慧对于未知不能妄下断言，她此刻只是理解了当初两个保姆姐妹为什么会对雇主挑挑选选，经常闲在大美至善公司里的原因和苦衷了。这时候，只听先生善解人意地及时提醒他的朋友们说：
“如果谁想抽烟，就到阳台去抽。这个家不禁烟，但限制地方。我一个人这么多年也是这样做的，没人约束我，但我自己规定去阳台抽烟。”
阿恒接过话题说：
“不说抽烟的事，谁抽烟谁就自己去找地方，我先敬大哥的酒。我当年上学借的钱还是大哥去农村给我免费还的，我借大哥的酒敬大哥。那个漂亮小保姆，你给我开啤酒，我用瓶吹喇叭。大哥最好是跟这个漂亮保姆近水楼台好事成双，你情我愿没人会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呃------”
安慧什么也没说，只是打开啤酒，把百威分发给客人，然后给先生的啤酒杯倒满。先生则没事似地说了一句：
“阿恒你喝多了，酒对人没有任何益处，而且还有致癌的隐患。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将来的事都是酒话。我干了这杯，你随意怎么喝都行。”
阿哲站起来说：
“大哥，我就服你，你什么时候都不倒牌子，就连雇个保姆都是美若天仙的。当年还是你把我的户口和我媳妇的农转非都给办到了市里。我敬你！不过阿恒这回是酒醉心明，我也赞成他的想法。他倒卖假烟出身，现在还在做销售工作，他精着呢！他结婚时大哥送了一台洗衣机，他是想还大哥一份喜礼。郎有情妾有意，大哥就肥水不流外人田吧！兄弟们都看在眼里，都是在真心地祝福你们。”
阿恒没忘了跟阿哲抗议了一句说：
“什么假烟？只是绕过烟草没缴税而已。过去的事，以后别瞎说。”
先生举起杯对阿哲说：
“坐下，要不我也得站起来。户口的事应该算购房迁户，没违反什么大原则。至于农转非，你爱人的农户并在你的城镇户上有利户籍管理，同样也没出什么大格。这事是单身宿舍的常兄弟的功劳，常兄弟正好从司法所调到了派出所，也是你阿哲的运气好。你也知道，我当时已经离开了北疆，只能委托原来的单位同事崔哥代我给常兄弟的孩子包了一个红包，具体迁户口的事情都是常兄弟办的。你们都认识崔哥，崔哥跟你们打麻将的时候走嘴说露过此事。遗憾的是崔哥59岁就去世了，唉！我有困难的时候阿哲也帮过我，我们彼此都不必客气，你我能见个面喝顿酒就行了，男女的事不要跟着阿恒添油加醋地满嘴跑火车。干！”
阿利补充说：
“阿恒卖的不是假烟，就是烟劲有点大，抽完呛嗓子。哈哈！另外见个面喝顿酒怎么行？在家喝酒地方小也不能唱歌，太简单了。我提议明天我们找个金城区最好的酒店请大哥，找不到就去滨海市。当年我结婚、我妈去世、我闺女上学，大哥都费心了，我也敬大哥！以后大哥无论在北疆哪个关口有什么事，都尽管跟我说，在北疆没有咱们过不去的火焰山。兄弟们说的没错，大哥人似菩提；安慧心如莲花，正好不负如来不负卿。”
阿恒似醉非醉地插话调侃阿利道：
“阿利现在能在北疆呼风唤雨了。阿利的眼睛是长在头上的，而且还比别人多了一只二郎神的天眼。阿利当年从农村出来在医院广场看自行车收费时就有经济头脑，有看人眼光，天天给医院的人帮忙干活结交了很多上层人。后来报函授更是不为读书只为交友，结果函授班里的公安局和电视台等等单位的同学就都认识了。阿利在中学门口卖盗版教辅资料时，都能认识咨询聊天的学校附近的邻居，原来那个邻居是市审计局的。要说阿利的交际功夫我服。阿利通过帮同学朋友家出力干活，经常跟他们打成一片，几年之后，公安局的处长、电视台的主任、审计局的科长等等就都成了阿利的朋友。阿利利用人脉先解决了农村户口和房改住房，等到北疆房地产一开发，各行的领导自然先换房，阿利又利用给领导、同学和朋友们搞装修杀熟挣钱。北疆到处都是根深蒂固的一圈套一圈的各种关系网，阿利善于把握权势，周旋于借此帮彼中，都不用花钱就能赚得钵满盆满。”
阿利有点不屑地回了阿恒一句：
“你懂什么？学的是知识，只要内容无误，教辅资料印在羊皮上和刻在竹片上有什么本质区别？教育成本高，家长也想省钱，我是做好事。”
先生笑着对阿利说：
“正常的人情来往，谈不上什么费心一说。倒是阿利一苇渡江勇气可嘉，凭一己之力从农村包围城市实属不易。大哥碌碌无为，既帮不上兄弟什么忙，也没有什么事麻烦兄弟，我们就彼此祝愿各自安好吧！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去酒店的事就免了，花再多的钱吃喝，意义还是在叙旧上。况且我明天还要上班。今晚我们就在家里粗茶淡饭尽个兴，之后你们自行安排旅游活动，我就失礼不陪了。干！”
阿华最后先是看了一眼安慧，然后开口对先生说道：
“去酒店不能免。我们没给大哥带礼物，主要考虑路上不方便。所以明天我请大哥，包括安慧。这里赚钱最容易的，应该是阿哲。阿哲从外省煤矿买回来二手报废车，通过互利互惠的、公开的秘密渠道，上个牌照再转手卖出去就是钱。但我在地产公司做财务副总，哪个施工和供货等单位来结算时，都能把我的吃饭发票给我报销，就是我挥挥笔签个字的事。以前我的单位和大哥的单位是邻居，我的单位效益不好，那几年大哥经常请我喝酒吃饭改善伙食，都记不清大哥埋多少单了。大哥不但没有嫌弃我的落魄，还逢人就夸我的文才，我欠大哥一杯正式的酒。大哥，我敬你！”
阿哲一听，赶紧跟大家解释。只见阿哲面有不悦地对阿华说：
“车报不报废，我说了不算。但我买回来的车都是经过维修保养后再卖的。人命关天的安全的事，我没马虎过。你可别道听途说以讹传讹！”
阿哲说话的同时，先生也不客气，举杯跟阿华喝干。然后对阿华说：
“烟酒不分家，就像天下文章一大抄一样。作为邻居，谁花钱买的书共同欣赏一下都无妨，没必要耿耿于怀。只要不忘初衷，别让墨水染进酒水就行了。至于去酒店，还是那句话，免了。你认大哥，就听大哥的。”
安慧一边给先生倒啤酒，一边也插话对阿华说：
“谢谢各位老板抬爱！保姆不介入雇主的私事。但不管你们大哥去不去酒店聚会，我都不会参加。保姆的身份是员工，保姆的岗位在家里。”
这时，阿利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地挪揄阿华说：
“有这么多人在这，哪个也没比你穷，你还是省点钱养你的小二、小三吧！别哪天树倒猢狲散。最起码趁现在手里有权多捞点钱，不止是给你老婆一个交代，也是给你自己留个养老钱。毕竟你没有孩子，毕竟你老了还得靠家里的不倒红旗遮风挡雨，毕竟你没权时外面的彩旗不会再飘飘。
要说起来，我们这些人里，包括咱们大哥在内，就数阿华运气好。阿华的老婆不是长相身材出众那种，但人家是中专毕业的老师，而且脾气特好，对阿华也是心知肚明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糊涂不拆穿。就算老婆没生孩子，但老丈人给力。阿华的老丈人不但是文教局的领导，而且出钱出房给阿华结婚。过后又给阿华换市中心更大的新房子，老房子的出租收益仍然归阿华。现在的阿华，那可是西装革履有车有房有身份的阿华了。阿华过去在破产的单位留守，天天的工作就是打打小麻将，也没见他去考什么证书。要不是他老丈人给他解决了衣食之忧，他饥寒交迫地能考上会计师？还是命中注定该有他老婆这个贵人成就他。所以，阿华老了躺在床上时，还得他老婆鞍前马后照顾他，阿华的狗屎运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再看看我们几个。大哥孤家寡人就不说了。阿哲的老婆是拿板砖追着阿哲跑的；阿恒的老婆要不是经过我们几个劝和就跟阿恒离婚了；我老婆是什么事也不做越来越富态，好在这么多年没白养她，她现在总算是不像过去那样经常把我的脸挠得一条一条的了。呵呵！要么说还是咱们大哥永远与众不同，不管大哥现在是显赫还是落魄，除了阿华的老婆还有几分贤惠能拿出来比一比，我看大哥的保姆哪点都比我们四个兄弟的老婆加起来强。我说句有点羡慕嫉妒恨的醉话，大哥的保姆给我们当嫂子很合格。”
阿利刚一说完，就听阿恒急忙插话道：
“阿利可别喝几杯酒就顺嘴胡说。我和阿华是学建材的同届不同班的同学，阿华的事我比你清楚。阿华的农村老家有一种地方病是遗传的，阿华不生孩子未尝不是好事。你不了解人家两口子的事，别先入为主去评判家庭官司。阿华聪明有才，以前被埋没了，阿华的才连我也自叹弗如。”
阿哲也随声附和，半开玩笑地笑呵呵地提醒阿利说：
“阿华从来不提过去的经历，阿利口无遮拦小心上了阿华心里深藏不露的黑名单哦！水流千里归大海，你阿利过去的人脉未必不是他阿华现在的关系。虽然我们都是一个单身宿舍出来的，但玩笑也不能乱开，还是要以和为贵。不管怎么说，这次能凑到一起出来都是一次解放，我们的自由还是我们的媳妇给大哥的面子。一说是来看大哥，没有一个不同意。所以我们的媳妇都是好媳妇，嫁给我们也没嫁错，我们不能背后编排老婆。”
此时，安慧发觉本就肤色较黑的阿华，脸色似乎变得更黑了。只见阿华下意识地拿起皮烟盒打开，拿出一支烟，用看不清是纯银还是铂金的打火机点上，抽了一口后不无自我解嘲地说：
“你们这些人，我带助理秘书请你们喝酒时，你们什么也不说。人家陪你们唱歌跳舞时，你们兴高采烈心安理得。我送助理秘书回去时，人家就成了我的小二、小三了。典型的酸葡萄心理！跟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人说话，简直就是夏虫不可语冰。唉！我也是醉了。”
阿华说完，安慧适时提醒阿华道：
“打扰您一下，烟灰缸在阳台里。”
阿华一怔，随即一扫阴霾地看着安慧，一边信手把刚点燃的整支烟在他面前的餐碟里熄灭，一边马上绅士地笑容满面地跟安慧解释着：
“不好意思，我忘了。”
安慧微笑着平淡地说：
“没关系，正好我也该清理一次台面了。”
安慧说完拿过预先准备好的托盘，清理桌上的残渣和碟里的烟蒂。等安慧快速利落地把餐桌收拾了一圈后，先生端着酒杯站起来对大家说：
“兄弟们，再次感谢你们不远千里来看我。岁月如梭，人生蹉跎，回首往事，大家一路走来都披荆斩棘历尽坎坷，也都先苦后甜各得其所。让我们共同祝愿，都且行且珍惜吧！
《道德经》有言：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阿华和阿恒中专一毕业就分别都被分配到了已经发不出工资的单位；阿哲一到市里就自己解决吃住没有学徒工资去学修理汽车；阿利骑着三轮车出夜市甚至到洗浴中心卖计生和浴足用品。你们都改变了各自的命运，你们都是最棒的。在单一的生存压力下，很难用天理和人欲的维度去笼统地衡量第一桶金的成色。但历史却是客观的道法自然，以史为鉴才能酌古沿今。
回顾我们相识，也是偶然中的必然。不管军工企业的后勤处是不是在赚小金库，也不管宿舍管理员是不是在中饱私囊，反正当时是军工企业的宿舍对外。你们既没有住处，我的单位也没有单身宿舍，于是方方面面的原因促成了我们大家在偶然中的必然里走进了同一间宿舍的结果。独在异乡为异客，每人性情各不同，大家能求同存异走到今天已是弥足珍贵。尤其我一走就是跟你们天南地北十年、二十年难得一见，承蒙大家今天还能叫我一声大哥，不管将来各自的境遇如何，都不枉你我兄弟曾经相识过。
非常抱歉，没有招待好大家。大哥已知天命每况愈下，再见面或许就是海之角天之涯，理解万岁吧！也借此寄语兄弟们，出身江湖之远，又因为历史等因素缺乏作为支撑平台的深厚的文化底蕴，人到中年已很难再望庙堂之高的项背。那么我们这些人今后追求的目标应该是什么呢？平凡人的黄昏菩提树下无非祈福儿女，但能留好样给儿孙已经足矣！也希望你们明天到了滨海市能吃住满意唱跳开心，以弥补在金城区的缺憾。我不能全程陪伴临别送行，自罚一杯给大家赔个罪。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旅途劳累，酒多伤身，等下大家早点去宾馆休息，预祝大家随遇而安好梦酣然。
最后说句题外话。安慧因为临时遇到了一点特殊情况，机缘巧合暂时在我这客串一下保姆。以安慧的人品和才华，委屈她了。正是因为安慧未来可期，所以我也从来没有把安慧当作保姆，更不会让安慧永远埋没在这里。在可以预见的不久将来，安慧一定会有属于她自己的更广阔的崭新天地。我跟安慧的关系，我可以肯定地说，我们永远都是道义之交。实不相瞒，我给安慧的工资只有区区的1000元钱，可安慧对这个家却事无巨细竭尽心力。尤其这桌菜，更是安慧按照星级酒店的程序准备的。在此我也感谢安慧今天的辛苦付出，并请大家都能人格平等地尊重安慧，不要口无遮拦想啥说啥。再无恶意的说笑也是在开别人的玩笑，请大家相互体谅。”
先生说完一口喝干酒，然后放下酒杯，双手合什向大家环示了一周后才坐下。安慧等先生坐下后，笑容可掬地插话缓解气氛说：
“没关系，你们多年的老友之间，酒意酣畅心直口快都可以理解。家庭聚会又不是社交场合，也不必因为我而拘谨。再说招待客人本来就是我分内的工作，更没有辛苦不辛苦一说。只要大家满意，一切就都值得。”
阿恒对安慧的话，抢先表示赞成道：
“还是安慧善解人意。1000工资确实太少了，大哥赚了。哈哈！”
阿利也有同感地说：
“这桌菜不是谁都能做出来的，大哥找了一个物美价廉的保姆啊！”
阿哲同样由衷地评价道：
“安慧为人善良，做事精细，不但漂亮，而且温柔，就算到了大公司也会是与众不同的职场丽人。大哥没有私心，不耽误安慧的前途，这种成人之美同样至情至性，也值得安慧为这个家尽心尽力。我想，现在这个社会没人跟钱过不去，个人得失固然重要，但你情我愿才是难能可贵的。”
阿华倒是未置可否，不过却提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建议。阿华说：
“大哥的为人都知道，安慧的处事也都能看出来。既然大哥不想让安慧埋没在金城，那么我虽不才，也愿意为大哥勉为其难稍尽绵薄，同时也是代表大家对安慧的辛苦表示的感谢。如果安慧到北疆发展，我保证不管安慧是愿意做家政还是喜欢当白领，我都会让安慧每月拿到近万收入。”
安慧毫不犹豫地立马主动接话回答道：
“谢谢阿华老板的盛情美意！我现在兼职也不止年薪十万，没必要去舍近求远。”
阿恒意味深长地问了安慧一句：
“要是收入更高，甚至年薪几十万呢？”
阿利也不无调侃地补充说：
“前提是阿华有没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魄力。阿华要是真心不爱江山爱美人，他还真有可能做到一骑红尘荔枝来。但阿华要是朝秦暮楚，那年薪到底多少就是未知数了------呵呵！”
阿哲想必是一听大家又回到了开安慧玩笑的话题上，赶紧泼冷水道：
“没有免费的午餐。重要的是安慧去阿华的哪个家做家政？或者去阿华的公司陪什么人喝酒？重赏之下是有勇夫，但大哥在路上时就已经跟大家简单介绍过了，大哥说安慧虽然是单身女士，可安慧却是高贵夫人。大家也能看出来，贵妇跟勇夫之间是有天壤之别的。其实，安慧本来哪都不用去，在家帮大哥数钱就行。因为以大哥的头脑要想捞偏门挣快钱和赚大钱如同囊中取物。就是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想的，为什么非要穷困潦倒？”
阿华也没少喝酒，显然恼羞成怒了，只见他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说：
“都是什么人啊？这酒还能不能喝了？我只是好心地提个建议，最后还得大哥决定，你们怎么都冷嘲热讽地针对起我来啦？真是不可理喻。”
阿恒忙不迭地打圆场说：
“阿华坐下。我们是来看大哥的，这是在大哥的家，不能拍桌子。大家这么多年平时都随便惯了，没什么其他意思，都是高兴有点喝大了。”
先生冲阿华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然后郑重其事地向所有人表态说：
“安慧是有独立人格的自由人，安慧的事不是由我决定，而是由安慧自己做主。我只坚信一点，安慧在哪都能巾帼不让须眉。之所以我没有把安慧当作保姆看待，说实话，是我觉得我这个雇主配不上她这个保姆。安慧5年医学本科毕业，是现在这个屋子里所有人中学历最高的。安慧能给幼儿园发班车，她接送的，那可是一车的孩子，驾驶技术不言而喻。安慧不但在兼职会计，而且有会计师证书。拥有会计师证书可能不稀奇，要想再考注册会计师那就要看外语水平了。安慧的英语托福成绩是101分，她可以直接朗诵原版的英文诗歌。安慧是星级酒店厨师长的不记名徒弟，在酒店后厨她可以跟其他厨师一样，完全独立地按照点菜单给客人炒菜。现在月嫂的工资都是一两万，而安慧却是在家政公司培训月嫂的。安慧多才多艺，从小就学习舞蹈，几十年一直都没有间断荒废过。据幼儿园方面的有关消息透露，安慧唱歌也是一鸣惊人的。虽然我从来没有看见和听到过安慧唱歌，但安慧确有能歌善舞的专业才艺，这绝非夸大其词溢美之说。
关于安慧跟大家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大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很正常，阿华独具慧眼很有见识。还是那句话，安慧的发展顺其自然。我只强调一点，安慧曾经是区医院的总护士长主动辞职的，安慧的前夫曾经是做动辄几百上千万的生意的，安慧照样义无反顾净身出户。所以我想提醒的是，对于无瑕的美玉，也许欣赏要比拥有更重要。无论是在金城还是在北疆，或者是在其他的任何地方，应该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都一样。”
先生说完，安慧也明确而委婉地再一次重申表态道：
“《道德经》里说的那种掌握自古以来的规律，去理解今天身边发生的所有事，能够古往今来无所不知太深奥。我想只要我能做到，我知道我从哪里来，我知道我今天是谁，我知道我以后要到哪里去，就足够了。我了解曾经辉煌时的北疆，就连滨海市都比不了。但晏子使楚有云：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好比莲花再美也不是仙人掌，终究不能生长在沙漠里一样。所以，尽管年薪几十万确实很诱人，但我的人生转折却是在金城，我的本真在这里，我不会见异思迁。安慧再一次感谢各位老板！”
话已至此，空气像瞬间凝固了一样，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静默。想必是大家的内心都达成了一种自知之明的共识，不管喝没喝多，都没人再发表对建议安慧去北疆发展的任何看法了。显然大家都已心知肚明，这样的形象出众才艺超群的保姆没人雇得起；这样的保姆恐怕是，就算你有钱也很难买人家愿意；这样的保姆要想做白领，也不会有哪家公司不欢迎。沉默中，不知道阿恒是调节气氛还是不识趣，竟然冒出了一句：
“安慧给大家唱首歌听听呗！”
显然这种话题是大家最喜闻乐见的，阿利马上更不识趣地鼓噪道：
“好啊！欢迎安慧给大家来一首。”
先生没有表示首肯，安慧也没有打算应允。而阿华只是乐享其成地观望。僵持中还是阿哲打破了尴尬的沉寂，他率先端着酒杯站起来提议说：
“都别起哄，唱歌扰民。再说保姆也不是歌厅公主，别让大哥和安慧为难。安慧漂亮有才，衣装和佩戴时尚有品位，一看就不是池中之鱼，又怎么能用狭隘的保姆和所谓的白领去跟安慧比？安慧的将来自有她命中注定的与众不同，用不着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杞人忧天。这篇就翻过去吧！时间差不多了，酒也没少喝，客走主人安，大哥也得休息。我提议最后大家共同干一杯，然后我们也早点回宾馆好不好？来，兄弟们一起敬大哥。”
大家都站起来跟先生寒暄致谢，然后和先生共同举杯一饮而尽。接下来各自穿好自己的毛衣外套，拿上自己的背包用物，一边跟先生道别，一边去换鞋下楼。至此，最后的晚餐终于彻底地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