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原来江湖
“许多在学府中五年期满，而又不能上太学之人，除一些家中富裕，大都去往了江湖。
江湖，我年少不屑，而后又神往不已的地方。
学府师长都看不起江湖中人，认为其不为家国，只趋利益之徒实为可耻。
我原先也是这么想的，直到后来明白我上不了太学，我就渐渐对江湖神往了，那段时间也正是江湖鼎盛时期。
鲜衣怒马，持刀佩剑，为无数豪富乃至权贵的坐上客，坐拥豪宅良田无数，有着无数娇妻美妾，动辄为青楼花魁豪掷千金。
这是让家境每况愈下的我何等向往。而那些江湖儿女的潇洒作风更是令我沉醉不已。
我当了家产，在南昌城中花重金铸造了宝剑，买了大马，不顾家人反对走向江湖，我最终还是没能如父亲的愿。
我初入了江湖，而我看不上那些小门小派。
在五大势力中，又看不上义帮作风，嫌弃唐门闭塞，原来想去侠士府，又不想束手束脚，不信教的我最终去了华山。
华山派一开始对我很重视，看中我武才之力，与我重金高职。
那段时间是何等风光！与人肆意打斗，逍遥自在，美酒佳人无数，不到一年我便锦衣还乡，可算是风光无限好啊！
我回到家乡听从母亲安排，迎娶了一个富商之女，妻子刚怀孕不久，我便耐不住寂寞回到华山参加论剑。
渐渐的，我发现不对劲，我每次打斗都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所谓华山的声誉，甚至是为了一些长老子弟。而仇恨却是引入我自己的身上。
而一些门派内的纨绔子弟甚至于做了一些天怨人怒的事情。
我一日曾接到门派命令，让我去杀了十数个汉子，说是他们为祸一方。
我没多想，手持利剑结束了他们生命，这样杀人的事情于我而言是家常便饭。
直到一天我偷听长老讲话，我才明白，是掌门的一个侄子，强占了一个村妇，一群农家汉子告官无门，上华山来讨要说法。
而那个畜牲仗着有掌门庇护，却让我手上沾满了鲜血。
我从此一蹶不振，我是喜欢钱财，但我更不想做恶贯满盈的歹人。我开始锐气削弱，乃至武功下降。
后来掌门直接让我去给他侄子做老师。
哈哈哈，老师，几十个老师，难道不是护卫吗？何况教他什么？我甚至不会华山的核心心法和最顶级的武功，但我可是最卖力为华山冲锋陷阵。
一朝江湖梦醒，我才发现了，我等被学府淘汰之人，步入江湖门派，学一些江湖招式，却连学府中教的都不如。然后便是被吸纳入门派。
说是江湖义气汇聚于此，实际上就是雇佣的打手，永远学不到真正功法秘籍。
而门派中各个长老职位却是父传子，子传孙，而豪宅良田也是门派长老等人用来挂靠的借口。
我等死一批又一批，却发现这江湖走的数不胜数，但一群高高在上的人却是永远不变。
我明白了，掌门说江湖是人情世故，可是，那是他们而言，对我们而言，江湖只是打打杀杀。
我那时明悟了，便心灰意冷，在家的日子多了，去华山的日子变少了。
不是在家带孩子侍奉母亲，就是在华山内消极度日。
我厌恶华山派，但是却已经离不了，我还要维持表面风光。
后遇先帝扫清打压江湖，华山派的高门贵人在天子面前都不管用了，官老爷也不和我们来往。
数百门人因为在先帝打压时期不改嚣张，都被雷霆手段杀灭，或以箭矢弓弩射杀，或被军队长枪贯穿。
我因安逸作风逃过一劫
江湖遇极大打击，各大门派不敢冒头。
直到新帝登基，元气大伤的华山仍恐惧不已，掌门找上我，希望我挑起大梁，做副掌门。
我明白，这是我进入核心的机会。
但是我怕了，我恐惧了，我厌倦了，所以我选择退出门派。
每每想到这里我就后悔不已，开弓尚且没有回头箭，何况是斩不断的江湖呢？
我回到家，迎接我不是家人的怀抱，而是倒在血泊中的儿女。
还有被长枪贯穿身体钉在椅子上的妻子，她已经怀孕八个月，就坐在椅子上，双手护住腹部胎儿，紧闭着双眼，长枪将双手和腹部一起刺穿。
鲜红色的血和我身上洁白的衣服形成荒唐的画面。
我愤怒地吼叫，悲伤地哭泣。
但是我不能一死而去，我还有活下来但是哭瞎了的母亲。
我想守住唯一的亲人，但是母亲知晓我平安回来后还是在三日后去了。
从此我的余生只有仇恨，我发疯地调查，知道了仇人是当年论剑时打败羞辱过的人。
我追杀他到天南地北，耗费五年，最终将他用长枪从腹部贯穿钉在树上，但是我饶过了他的不满三岁的儿子，我知道，这个年纪不会记仇。
只是带着他的头颅去祭拜家人。
后来，我开始花天酒地，试图用酒来麻痹自己。
直到我遇到了一个小姑娘，她叫阿珠，她是从关中之地来的，因为家里受灾所以南逃了，在一次次喝酒时，我们好上了。
她给了我妻子都不曾给我的感觉，我想，这是爱吧。
我是那么痴迷她的小脸，明明是北方女子，却有着仿佛蜀中娘子般雪白粉嫩的肌肤。
我又是那么痴迷她苗条的腰肢和豪爽的性格，我并不在乎她曾经女支女的身份，我娶了她。
我以为是她是上天给我的补偿，我决定余生都要和她相伴，哪怕在田垄中刨食一生，又或者在市井中讨取生活。
只要怀里有她，一切都无所谓。
直到一天夜里，我抱着阿珠睡觉，突然被寒冷刺醒，只见我腹上插着一把匕首，血流出已是黑色。
我看到阿珠冰冷的表情，我大声问为什么，我的心在流泪。
她用令我难受的冷漠眼神看着我，嗓子沙哑地说：“你还记得十三年前你杀的人吗？”
我心冰冷了，为什么又是江湖仇杀！
接着她又用冷漠的话语说出让我绝望的事情。
她是曾经被掌门侄子霸占的农妇的女儿，她的母亲被凌辱致死在她面前，她的父亲连同各种亲戚被我剑杀殆尽。
她在柜子里目睹一切，她从此艰难生活，靠着仇恨活着。
后来她干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付出一切代价，最后在蜀中唐门学习毒术，就为了杀我报仇。
说完，她吐了一口黑血便失去温度。
我拔出匕首，不管剧毒蔓延，抱着阿珠的尸体痛哭。
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这荒唐的一生流泪，还是为了所犯下的罪孽留下悔恨的泪水，或者两者都有吧。
我在最后时刻，通知了为数不多的友人，提笔写下荒谬的一生来警醒后人。
我只留一项武术传承，名为拔剑术，此术只可反弹攻击，不可主动伤人，因为我最后明白了，杀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写到最后，我恍惚间，又想儿时父亲说过的话，
’莫要学我走江湖讨生活，你要走一条光明大道！’
只可惜，我现在才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
我叫徐三辉，本名无颜说出，恐给父母带来耻辱。此书若传，便以徐三辉之名流传吧。
最后一句，莫要学我，莫入江湖啊！莫要学我！”
看完最后只有两页的剑法正文，刘长安合上这本名为《拔剑术》的剑法，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