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还与故人倾
日上三竿，子佩才让丫头进去，打水为我洗漱，他也跟着洗了脸，丫头为我梳头，他凑过来，也把头发散开，我笑道，“来，子佩，我给你梳。”他就拿个垫子坐在我前面的地上，我用梳子，认认真真给他拢着头发。浓黑的头发束到头顶，插上簪子。看到簪子，不由笑起来，道：“这簪子都多久了，换个新的吧？”子佩笑道：“不换，还没用呢，再说，这是你的嫁妆里，我最喜欢的一对中的，何必要换了它？”我又拔下来，仔细看它，那是一支金头银脚的普通簪子，除了上边刻了佩字，没什么出奇的。也不值个什么，就是嫁妆里必须要有的。我让丫头把我的首饰盒拿过来，找到另一支，拿出来细看了看，那上边刻的是锦字。笑着为他簪上。他起来，我把头也梳了，簪上他的带佩字的簪子，心满意足的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他又拿起眉笔，为我画眉，认真的画着，画完，又端详好久，才点头放下眉笔。道：“青黛点做眉细长。锦儿，你真美。”我无奈，道：“唉呀，今天我哪里都不去，画这么好看有什么用？也没人看。”子佩忽然斜斜的睨我，狡黠道：“夫人，你等着谁来看你？”说着低头吻下我的脸，我推开他，瞪他，道：“当着丫头们的面，爷别让她们笑话了才是。”丫头们笑着道：“我们可没看见什么。”
大家正在笑着，忽然有人进来说道：“姨奶奶在外边等好久了。”我急忙让人请进来。见李氏穿着她那永远板正的朝鲜常服进来，下跪行了大礼。我急忙拉她起来，坐到我旁边，看她，也瘦了很多，我问道：“姨奶奶，是不是孩子很闹腾吗？你睡不好觉。看你累的这么瘦？”李氏笑道：“姑娘很听话，还没过来看她母亲呢。”庶出的孩子是要跟着嫡出一起叫我母亲的，这是规矩，我笑道：“我这个做母亲的太不称职，都没看看她去。一会儿抱过来我看看吧。”子佩笑道：“先吃饭吧，吃完了咱们再说。”说着过来扶我，李氏也起身扶我。我苦笑，道：“你们不用这样，我也不是不能走路，呵呵！”李氏低头垂目。长长的睫毛已经潮湿了。子佩看到她的样子要哭，小声道：“姨奶奶，你下去吧，有事再让人去叫你。”他的声音很小，刚硬中带着温柔。他在埋怨她当着我的面哭。我笑着看子佩，又对李氏道：“你别难过，我这不是都好了么？你去吃饭吧。一会把孩子抱来，跟我说说话来，啊！”李氏低头行礼，转身出去，边走边悄悄擦泪。我推子佩一下笑道：“为什么赶她？她也算我们家里的一份子，又生了孩子。你对她好我不会生气的，何必这样扭扭捏捏的？万一有天我不在了，她总比别的女人体贴些。”子佩伸手捂住我的嘴，道：“大早晨起来，说什么在与不在了的？也不知道忌讳着点。”说着，眼里已经有了泪光。我看到，也湿了眼眶。笑着轻轻拿开他的手道：“这不是说闲话么，呵呵，哪就能说死了不成？”看他瞪起的眼睛，我的泪水悄悄流下，急忙低头掩饰，道：“这么紧张干什么，好啦！吃饭吧，我不说了。”说着拉他坐到桌前。低头吃粥。斜眼偷看他，还在楞楞的拿着筷子，不动也不吃。我笑笑，放下碗道：“你不吃吗？那我何必陪你吃。”说着就站起来要走，他急忙拉住我道：“好了锦儿，吃吧，我陪着你吃。好了吧！”
浩苏，很漂亮。眉目很像李氏，我也很喜欢。子佩见她们来了，就出去了，我悄悄问李氏，道：“姨奶奶，可是要赶紧再怀上一个才对。”李氏羞红了脸，道：“爷回来后，只偶尔过去看看孩子。”我推她一把笑道：“去了就给他留下呗，我也不是不让去。”李氏更低下头去，道：“奶奶，你就别挤兑爷了，你知道爷为了奶奶，差点就站不起来。”于是，李氏把那天子佩回来看到我躺在床上的事，一一说了，道：“爷回来，看到奶奶已经穿上寿衣了。我还是在苏州时候，看到过爷那么失态过一次，这次，爷都不是哭，他只啊！啊！啊的叫，死过去一次又一次。奶奶，当时那个惨啊。院子里的屋里的，谁不是跟着爷哇哇的哭啊。”说着，泪水汹涌而出，我微笑的脸上，也挂了泪水。李氏又道：“我当时因为有身孕，不能进产房，只在院子里听到那声音，爷的哭声至今震的我心口疼，奶奶，爷太不容易了！”边说，边哭的泣不成声。我擦着泪，笑着推她一把：道“心疼了吧？老天爷……非要让我再活过来，我太对不起他了！”李氏为我擦着泪，有着急的说道：“奶奶说傻话！你要是真就没了。你以为现在的爷会怎样？他就算为了老人孩子不跟着奶奶走了，活着的不过是躯壳而已。”
李氏的话，在我脑海里久久回荡。她告退出去，我都没在意。一想到子佩悲伤的脸，我的泪就止不住的流着，流着。子佩，一次次的让你难过，不是我的本心。我知道你难过，可又何必这样苦了自己。悄悄擦了泪水。忽然想起子佩为我画的眉，急忙到镜子前。还好，没有花了。
再看子佩时，总是多了几层怜惜，又总是想着去抱抱他，安慰，平复他受惊的心。在书桌前看书的子佩，优雅而沉静。偶尔抬头看我，四目相望，我报以微笑。后来，他干脆放下书，走过来，坐到我身边，拍我的手道：“锦儿，你……怎么啦？老是看着我，又瞎想了？”我摇头，道：“你在这里，我什么都不会想。”他笑道：“可是你这样看着我，我会想的。”说着就凑近我，手托起我的下巴，嘴唇就要凑过来，我急忙推开他，脸已经红了。他笑道：“你那么深情的看我，还不让我亲你，你太霸道了。”我站起身，道：“我俩去母亲那里坐会吧。”说着就走，一把被子佩拉回来，滚进他的怀里，炙热的吻，深情款款。唉！这怪我吗？好一会儿他才停下，看着怀里的我，道：“走吧，吃了晚饭再回来。”我摇头道：“我现在不想去了。”他笑着硬是拉我起来。一路开心的到婆婆那边去了。
又到上元节，我们预备了好多灯，准备去放。子佩不想十五去，他说人太多，也不赞成我去，我说道：“十五人多，我们十六去就好了。人也就少了，到河下游去，离灯市远一点就行。”子佩道：“不是怕别的，就怕像上次那样太挤，再说你病刚好，禁不起折腾。还是我自己去吧。”我噘嘴，不同意。子佩没办法，只得答应我跟着。于是，十六这天，早早吃过晚饭，套车绕路到灯市下游。走了好久才在下游找到一个能站脚的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