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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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转变

浓厚的云层铺满了整个视野,天空沉得极低,底下压着的是一片黑压压的麦田。诡异的是,整个地区竟感受不到一丝风的味道,空气如铁砧一般沉重,压得人无法喘息。而麦田正中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极为规整的圆,就像是被哪个恶趣味的人拿着圆规和小剪子一剪子一剪子修剪出来的。但利用仪器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这个“圆”边缘处那些被齐刷刷切断的乌青色麦杆和地面植被的断口处是那么平整光滑,就算是放大很多倍也没有一丝毛边,这绝不可能是人类文明的手笔,至少不可能是这个时代的。而圆形空缺的中央不偏不倚插着一块纹饰复杂的怀表,仅从露出泥土的那部分就能想象出它曾经的辉煌——它的主人一定极为富庶,它大概跟随着它的主人去过很多地方吧,并被很多人所惊讶于它的华美异常。但如今的它好似早已被遗忘在了时间的长河中,不数的垢点覆盖了神秘而精美的纹路,那过去闪烁着辉光的色彩也早已斑驳。

“嗒...”怀表似乎不满于自己的衰老,仍竭尽全力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咔哒声,这是所有指针归于12点的声音。与此同时,距离麦田十二点钟方向不远处的一个城镇医院里发出了一道响亮的啼哭,一个早产婴儿顺利离开了产妇的身体。令在场所有人不寒而栗的是,婴儿在离开母体的一瞬间便微微睁开了眼睛,带有一丝血色的嘴里发出了几声难以察觉的呢喃:“是...第...循环...”。

这天也算是个惊心动魄的日子,年级处刚刚公布了高三下学年第一次月考的成绩,也就意味着将学生按排名前后划分了八个组的三一班面临着大规模人事变动。在这之前,他们已经长达半学期没有调换过了,每个组六个人之间也是彼此早已习惯,加上高三大量的学习压力,可以说除了本组几人外,其他的几乎都是半个陌生人。距离高考没多久还要适应陌生人,体验别离之苦,这属实不是类人生物干得出来的事。

好在排名靠前的组几乎没啥大变化,除了林长衡所在的一组。按理说一组才是最稳定的,但奈何这次考试出了一匹不小的黑马,一头从班级四十名开外扎进了第六,硬生生把一组原先的吊车尾挤了下去。一时间班里也舆论纷纷,有说隐藏实力的,但更多的怀疑她是不是用了点见不得光的手段。

今天下午就要执行组员调整了。与原来的第六简单告了个别后,林长衡在教室里寻找起了那匹黑马的影子。比起别人对她的猜疑,林长衡更感兴趣的是她是怎样的人。一般到了这种时候,大家大都认命了,而且基础就放在那,成绩、排名应该都是大体稳固了才正常。像这种大幅度的攀升,着实不太可能出现,除非她隐藏了实力。这匹黑马倒是很好找,她叫白瞳,是班里公认长得最漂亮的女生,只是三年里成绩都在下层,在分组制下使得两人离得很远,林长衡几乎没跟她有过什么交流。

林长衡找到她时,她正埋头在书桌里找着什么东西,应该是为下午换位置做准备。她周围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人祝贺也没有人告别,大多数人看她的眼神都很复杂。不过这也很正常,自己曾经“患难与共”、不看好的同学突然跑高升,多多少少有些羡慕嫉妒恨。

林长衡也不出声打扰,只是默默地靠在一旁,扫视着书桌上的东西。桌面上倒是很整洁没有多少书籍和文具,这在高三确实是稀有风景。一切都很常规很正常,除了桌面异常整洁外没啥值得关注的点,这样也顶多能说明课桌主人很在意形象,对收纳很有理解。

白瞳一抬头便注意到了一旁靠着的林长衡,楞了一下,随即露出一副惊讶的神情来。

“我是来给你说一下情况的。”林长衡笑笑。

“那谢谢你咯。不过我一会坐在哪呢?”白瞳问道。

“你就坐张歆雯旁边吧,之前我们组老六就是她同桌,嗯...也不是我们不让你挑,你知道的。”林长衡说。

“我明白的,大家都坐习惯了,换我这个生人才不好意思呢。谢谢你还来给我说,那我不打扰你了。”白瞳抿唇一笑,同时轻轻撩拨了一下眉前的发梢。正是这一个不经意间的动作,竟有些触动了林长衡的内心,如同早春的柳枝,堪堪地撩动着湖面。不得不说应该是白瞳确实颜值出众的缘故吧,那一瀑乌黑的长发隐约着白净的脸颊,搭配起白蓝配色的运动衫和百褶裙,使得每个见者都能感受到青春的悦动。

“嗯,好。”林长衡收回视线,白瞳一句话封死了话头,此时也不好再多问什么,那就等她进组了再慢慢了解吧。林长衡心中始终有一种感觉,这个白瞳多半不是自己表面看上去这么人畜无害的清纯学生样,极少有人能做到她这样三年无闻一朝起的,而且她一起马上就遇到了组员调整,不说临近高考本不应在此方面在做调换,明明之前的很多场级别更高的大考也没有调换座位,怎么会以一场月考调换呢?这件事实在是很蹊跷。不过林长衡倒是注意到一个事,从发现了白瞳到此时离开,她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眼神也很平静,既没有成绩靠后猛然成为黑马的欣喜,也没有对周围人诽谤自己的不悦,就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样。如果不是提前预知了自己的这种结果做好了心理准备,那就是一个定力很强的人。如果是后者,那她还真是有趣。想到这,林长衡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个弧度。

“长衡,今天的考试你应该又是600多吧?”白瞳语气里有些自嘲,但更多的不知是羡慕还是钦佩。

“怎么说,”林长衡没有抬头,只是自顾自地翻开了物理练习册,“咱们这小县城能出几个600以上的,你就别打趣我了。”

“嗨呀,你还谦虚上了。”白瞳浅笑两声,慢慢站起来转身走到了林长衡的面前,两只手不自主地交叉拧在了一起。“我是说,一会你去吃饭吗?”

林长衡闻言左眉一挑,略微含笑地抬头看了看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孩,“我当然要去吃饭咯,你岂不闻人是铁?”

“那,那一会你可以吃快些吗?我想,”白瞳似有些不好意思说出丑事一般,“我物理和生物,哎呀你知道的,我理综都不太行,你能不能吃完了来教教我?”

眼见祈求的对象毫不做声,仍一脸含笑地看着自己,白瞳不免有些尴尬,白净的小脸霎时飞上两团红霞。半晌,这才怯生生地补充道:“不耽误你时间,就我不会的时候你点一下我行不?”

见此情形,反应再慢的也知道这位新的组员为了说出这番请求是作了多少心理建设。林长衡此时也不再好拒绝,只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半天,喉咙里这才嗯了一声。白瞳如释重负般坐回了原位,脸上挂出了招牌的微笑,手指比了个心:“爱你,长衡。”

林长衡实打实楞了一下。先不说别的,刚刚不还一副娇羞的样子,怎么现在说话这么开放?看来自己对这个新加入的组员了解还是太少了,也许她刚刚就是装出来的,为的怕就是博取同情心好让自己同意,自己还真就上钩了。看着林长衡一脸的阴晴不定,白瞳笑意更盛,甜甜地眨了眨眼。这一幕在外人看来兴许会觉得两人你情我愿关系极佳,不过在林长衡看来这就是赤裸裸的调戏自己。

“我说啊,白大美女怎么不对我比个心?”见林长衡耳朵尖不易发觉的通红,坐在一旁的徐兴不知何时从书中抬起脑袋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二人。

“我物理也不赖哦,如果美女有不懂的也可以考虑考虑我。”

“就你啊?你问问谁看得上你,”白瞳嘿嘿一笑,侧脸打量起了徐兴。

“你看,这是什么?”徐炳兴也不恼,伸手便卷起右手衣袖,使劲弯曲起手臂,欲凸显出自己大臂的壮实。“看看,肌肉!懂不懂,还没有迷到你吗?”说罢撅起嘴,脑袋一个劲向前伸,似乎想增强压迫感以让自己的话更具说服力。说实话,徐兴是有些肌肉的,只是他这样实在是容易使人忽视他这个“优势”。白瞳咦了一声,故作嫌弃地扫视了他一眼,随即转身不再言语。见白瞳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徐兴只好悻悻作罢。

由于班主任就是平江县一中高三年级的年级主任,故而班级的制度和时间安排都比其他班级更为严苛,再加上距离高考只有不到百日,像今天这样的连轴考试可谓之量大管饱、滔滔不绝,从7点开始的早自习起,按语数英加理综的顺序,除中午12点到2点休息外,一直考到下午5点整,然后从5点50开始,进行试卷的改错工作,直到晚上11点放学,第二天继续如此。而按照学校惯例,下午要到5点过十分的时候才能允许学生去吃饭,于是这宝贵的十分钟便成了大家不可多得的放松时间。

不知觉间,这十分钟已在几人的打闹中悄然流逝。铃声一响,林长衡便一马当先,向楼道埋头冲去。他的想法很简单,自己要想考上好大学过好日子,必须拔高省内排名。而拔高成绩最好的办法就是思考,自己必须抓紧所有能利用的时间,包括吃饭——要是能省下排队的几分钟,自己又能多做一点题目。想到这,林长衡脚步顿时不知觉地一缓。自己今天晚上还得带着个拖油瓶!万一白瞳脑子不太...嗯,不太好使,一遍两遍把她教不懂,影响了自己改错时间咋办?就这一分神的功夫,不少人便超过了林长衡,抢跑在了奔袭食堂的路上。无奈,林长衡只得暂时一边希望白瞳不要太僵硬,一边悔恨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怎么就一时栽了好为人师的道。

好不容易打到饭菜,林长衡左顾右盼,只希望尽快找个没人的位置赶紧吃完走人,好尽可能弥补一下时间。没料到还没走出两步,一只臂膀就搭在了肩上。

“我说长衡,你是不是对她有点那个?”林长衡脸色一沉。这行为,这声音,这发言,想都不用想,不是自己的好同桌徐炳兴还能是谁?

“哪个她啊?我不懂。”林长衡托词道。“就是你前面那个姓白的,”突然,徐炳兴似乎是发现了什么,顿时脸色精彩起来,“哎哟,‘你不懂’,你怕懂得很呢?”

“你什么意思啊?”

“我还能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徐炳兴脸上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了”的笑容,“你放心,我嘴严得很,什么都不会说的。”感受到周围人好奇的目光向这集聚而来,林长衡恨不得马上就撇下旁边这个供火的大汉,自己找扇门钻进去。

“我真没啥意思啊,你想哪去了?”

“还没啥意思,我能不了解你林长衡啊?你连我都不想教的人,居然去教一个才进组的组员,太不正常了。而且,人家白瞳这么漂亮,你小子,”说罢徐炳兴嘿嘿笑了起来,而林长衡只觉得一脑袋黑线,顿时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要我说,我可看不起。”

闻言林长衡面色一改,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还看不起上了,不知道谁刚刚还迫不及待的想展示肌肉呢。

“你别笑,就我这个肌肉,上了大学,追我的肯定得排出两里地外。”说着,徐炳兴当场卷起衣袖,露出所谓的大块肌肉,毫不在意其他人尴尬的目光,自娱自乐般打量起来,同时自言自语地嘟囔着。看着如此自信的同桌,林长衡也不好浇灭他的热情,只得敷衍地点了点头,赶忙拽着同桌向角落的空座位走去。

两人一搭没一搭地扯着皮,一路用完餐返回了教室。一晚上的时光也很快飘过,但这一晚没有林长衡想象的那么糟,相反还有些异样的舒心。当然,除了一直陷入自恋漩涡的徐炳兴会突然摘下眼镜,望着林长衡询问自己帅不帅以外,其他都还是很完美的。白瞳并没有自己猜想中那么笨拙,令人没想到的是,她反而和自己的节奏很能合拍。时不时白瞳凑近询问的吐息和随风散起的发梢轻点在林长衡的脸上,弄得脸上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也许如很多哲学家思想家的感受一样,青春是人生中最具有张力的时期。那青涩的味道与烈阳打在玻璃上、树梢上的光圈一样独特,弥漫着数十人的教室、绿茵茵的校场和上面活泼奔放的青年,暖暖的醉人。

有那么一刻,林长衡觉得一直是这样的日子也不是不行,任何时期的纯粹都是那么的诱人。往后的时间里,每天都是那么重复而有新意,但每天都是那么有吸引力。在外人眼里,林长衡就是个从上学就不怎么爱搭理人,一坐就能一整天的角色。不是在认真地自律学习,就是在读一本接一本的书,时不时写些散文和诗词。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其实很渴望能有一群追逐打闹、志同道合的人,他从来不想自己形单影只地走下去。奈何未来的期盼给不了他这种享受,小时候父母和老师都无一例外告诉过他,狼行千里吃肉,而狼都是形单影只的,只有犬会三五成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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