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餐桌礼仪
狄兰哼着欢快的小曲儿，处理着白嫖来的鸡。
他将整鸡从中剖开，扔掉毒性很强的内脏和头颈，挥刀切除其他所有可疑的部分。
接着熟练地斩成小块，冲洗血水，浸泡后码上粗盐腌制。
为了打消伊拉的疑心，他今天特意多洗了两遍。
“如果被岗哨抽检怎么办？骡子贴的标签是伪造的。”
伊拉还没想通这个问题。她站在厨房外旁观着房东操作，灶台前的空间太狭小了。
两人各自成功脱身后，在外城区七街汇合，算是满载而归。
“这次就被抽检了。熟人二十块钱，不熟四十。”
学城要完。伊拉心里冒出这样的念头。
狄兰开始切配调料，各种不明植物的叶片和种子逐一排列在砧板上。
“能买到这么多种香料吗？”
“很多人在不停寻找替代品。辣椒，黑胡椒，罗勒，丁香，月桂......慢慢都有替代的了，就是收集和处理比较麻烦。”
他非常敬佩那些寻找新香料的人，他肯定不敢天天以身试毒。黄金时代的香料植物也有少部分适应了新环境，代表性的是香菜。
“我要开火了。”
狄兰郑重地提醒了一句，关上了厨房的玻璃门。好像他即将打开的不是灶，而是行星发动机。
旺盛的火焰迅速将铁锅烧得滚烫，他打开风扇，往锅里倒油，香料下锅。
伊拉立刻明白了关门的用意。油烟爆发式地占领了厨房，年老的风扇慢悠悠地转啊转啊，不能说是杯水车薪，至少也是毫无效果。
狄兰一边咳嗽，一边将腌制好的鸡块下锅翻炒，油烟顿时又加剧了两三倍。
他转瞬就消失在白烟里，就像消失的波兰。
蒸土豆大师伊拉不禁肃然起敬，原来厨房工作也可以这么热血。
“咳咳！咳咳咳......”
狄兰表演了一下颠锅技能，眼疾手快地将两块越狱的鸡肉逮捕回锅。
倒开水，加土豆块。加入隔壁老哥赠送的“玛莎拉”，但只能加一点点，否则菜会变黄。
烟雾缭绕中，黑衣男子将灰麦面包切片，为面包增加一点烟熏风味。从橱柜里取出糖块和不明粉末，勾兑出酸酸甜甜的工业橘子汁。
这一幕已然超脱寻常的烹饪，更接近于诡秘的巫蛊仪式，或是凝练香火羽化登仙。
伊拉看不懂，但她大受震撼。
狄兰打开厨房大门时，地下室的大门也同时打开。
克莱丽斯踏着优雅的步伐，优雅地入座，优雅地等待晚宴开始。
“餐费五十一位，新客免单。”
狄兰将已经入味的围裙扔到一边，用毛巾擦着脸和头发。
克莱丽斯：“该换油烟机了。”
“你出一半。”
“厨房你用得多。”
“你就说你吃没吃吧。”
伊拉咳了两声，打断了狄兰和邪恶生物的斗争。
三人围着小桌子坐下，锅里的汤汁还在咕嘟冒泡，旁边是焦了一点的灰面包片，和工业橘子汁。灰烬时代的奢侈晚餐。
人们需要为日子赋予一些特殊的意义，比如节日，比如生活中的一点变化，并为之设计额外的仪式感。
在短暂的沉默后，三人默契地举起橘子汁碰杯，嘴里全是技术的味道。
“欢迎伊拉。祝早日战胜穷之恶魔。”
“必胜。”
“谢谢。”
狄兰：“希望生活越来越好。”
“甜品店的祝福语都比你有创意。”
“餐费五十啊五十。”
伊拉放下杯子酝酿了几秒，终于憋出四个字，“心想事成”。
她夹了一块鸡肉。没有记忆中家里烧得好吃，但比食堂供应的标准餐好上几十倍。
如果不去考虑这只鸡的来源，和购买它的过程，应该会更好吃。
这时，她忽然瞥见一块外观上十分诱人的鸡翅。她不太确定这块是原装的，还是附赠的。
狄兰的筷子毫不犹豫地伸向鸡翅，但被克莱丽斯半途截胡，轻描淡写地快速夹回碗里。
他不爽地啧了一声，选择了另一块，但伊拉清楚地看见了狄兰脸上努力抑制的阴暗笑容。
你们是小孩吗！心理年龄过八岁了吗？
伊拉没有作声，默默拿起一片面包掰成小块。沾汤汁挺好吃的。
在暗流涌动的沉默中，食物消失的速度越来越快。
狄兰意识到，饭桌上从两人变为三人，是本质上的剧变，残酷程度成几何倍数提升。
尤其是，灰烬时代的人类，十个里有十二个都像饿死鬼一样。
十分钟后，那只鸡好像根本没存在过。
他看到伊拉放下餐具，打开背包，立刻警觉起来。
“你要找什么？”
“拿两个蒸土豆。”
“为什么要拿土豆？”
“没吃饱。我运动量比较大，需要大量摄入碳水。”
狄兰嘴角抽了一下。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下次烧的时候我多放几个土豆。”
“不用的。我随身会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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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狄兰在十点的晨光里醒来，去物资配给站走了一趟，领取了一部分任务酬劳。
说实话，检验合格的物资和他从边区买的外观上差别不大。
配给站正好到了一批水果，他就拿了两苹果，几个橘子。水果属于真正的奢侈品，产能非常有限，大伙平时都是吃合成维生素片。
回来路上，他买了两束纸花，要了个包装袋。
“你们有没有要带的东西？”
狄兰将一封用语俗套的哀悼信装入袋子，询问着克莱丽斯和伊拉。
老千说克雷格的儿子快成年了，他就没送漫画。太幼稚了。
克莱丽斯递过来一套古董影碟，《星球大战》，封面上是手持红色光剑的西斯君主。
“别以为我没看过这个，就没有父子关系正常一点的电影吗？”
她换了一张影碟，《大鱼》。
“你那里有《美丽人生》和《当幸福来敲门》这种吗......”
“这张没问题，我保证。”
狄兰狐疑地将《大鱼》放进袋子。姑且相信她一次。
伊拉则取出一张CD唱片，看上去有年头了。
没有封面，外壳上贴着一张发黄的便签纸，手写着【Queen-Love of My Life-A Night at the Opera】。
“用一张损坏唱片翻录的，里面有一首曲子。”
她父亲收集了很多摇滚唱片，堆在家里，伊拉从小一直听到现在。
这首她听得不多。太过温柔，不那么摇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