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亡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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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瓶中信与窥视之影

出租屋的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永无止境的雨声,却带不走渗入骨髓的寒意。苏芮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急促地喘息着,心脏还在胸腔里不安分地狂跳。口袋里的玻璃瓶像一块冰,隔着薄薄的风衣布料,源源不断地散发着令人不适的冷气,那股滑腻的触感仿佛还粘在指尖。

她摸索着打开玄关昏暗的顶灯。橘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却让墙上剥落的墙纸和角落里可疑的霉斑更加显眼。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湿布料和旧木头混合的沉闷气味。

苏芮几乎是屏着呼吸,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用纸巾包裹的瓶子。纸巾已经被瓶身上残留的粘液和雨水浸透,变得半透明,皱巴巴地黏在瓶壁上。她厌恶地皱了皱眉,强忍着不适,走到狭小的厨房水槽边。

拧开水龙头,冰凉的、带着铁锈味的水流冲刷而下。她小心翼翼地剥开湿透的纸巾,将瓶子直接放在水流下冲洗。那层滑腻的、半透明的粘液异常顽固,水流冲过,只带走一部分污垢,粘液依然附着在瓶身,在灯光下泛着令人作呕的油光。她犹豫了一下,挤了点洗洁精,用指尖隔着水流用力搓洗。触碰到瓶身的瞬间,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感再次袭来,仿佛那不是玻璃,而是某种深埋地底的寒冰。

终于,瓶身大致干净了,但那层顽固的粘液似乎只是变薄了些,并未完全消失。瓶内的景象清晰起来:一卷紧紧卷着的、边缘已经有些毛糙的泛黄纸片,浸泡在瓶底浅浅的浑浊液体里。纸片的一端,透出一种深褐色的、不祥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又像是某种腐败的颜料。

苏芮的心脏猛地一缩。她关掉水龙头,厨房里只剩下她粗重的呼吸声和水滴落入水槽的单调声响。她用几张干净的纸巾垫着,将瓶子拿到书桌的台灯下。昏黄的灯光聚焦在瓶子上,像舞台的追光,照亮了这个不祥的核心。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一把小镊子(平时用来夹茶叶的),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伸进瓶口。瓶口狭窄,软木塞塞得很紧。她尝试了几次,镊尖终于夹住了纸卷边缘。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她将那卷湿漉漉的纸片从浑浊的液体中提了出来。

纸片异常脆弱,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她屏住呼吸,用镊子尖极其轻柔地将它摊开在另一张干净的纸巾上。纸片被水浸泡太久,纤维松散,颜色是陈旧的黄褐色。上面没有文字。

只有一幅图。

或者说,一个符号。

线条扭曲、繁复、盘根错节,像是无数条湿滑的触手在疯狂地缠绕、撕扯,又像是一张抽象而狞笑的怪脸,在污浊的纸面上无声地尖叫。它完全由那种深褐色绘制而成,颜料在纸张上晕染开,形成边缘模糊、仿佛还在蠕动的污迹,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铁锈、霉菌和……陈旧血腥的气味。

苏芮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个符号本身就带着强烈的恶意和不祥,仅仅是看着它,就让人头皮发麻,仿佛灵魂都被那扭曲的线条所污染。她不敢多看,下意识地移开目光,却感到一阵眩晕,仿佛那符号的线条在她视网膜上留下了灼烧的残影。

就在这时——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湿漉漉的声响,从她身后传来。

苏芮浑身汗毛倒竖,猛地回头!

身后只有通往小卧室的门,虚掩着一条缝。门缝下的地板上,似乎……比刚才更暗了一点?她记得那里原本是干燥的。

她紧张地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看。果然!一道细细的水痕,正悄无声息地从门缝底下渗出来,像一条冰冷的黑色小蛇,蜿蜒着爬向房间中央。水痕散发着淡淡的、刚才在瓶子上闻到过的铁锈和霉菌混合的气味。

苏芮的心跳几乎停止。她颤抖着手,猛地推开卧室的门!

卧室里空无一人。窗户关得紧紧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她早上离开时忘记关掉的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水痕的源头……是墙壁!

靠近床脚的那面墙,原本只是有些霉斑,此刻却像一块巨大的海绵,正缓慢地、持续地渗出深色的水渍。水渍沿着墙壁流淌下来,在墙角汇聚成一小滩,正是渗出门缝的来源。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那片湿润蔓延的墙面上,那些深色的霉斑,在昏暗的灯光下,似乎……隐隐约约地,组成了一个极其眼熟的、扭曲的轮廓!

她踉跄后退一步,背脊狠狠撞在门框上,撞得生疼。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瓶子……符号……渗水的墙……霉斑组成的图案……这一切绝非巧合!

老陈!那个眼神惊惧的老人!

苏芮几乎是扑到书桌前,抓起手机和钥匙。那个瓶子,那张印着恐怖符号的纸片,被她胡乱塞进一个密封袋里,紧紧攥在手中。她必须去找老陈!他一定知道什么!这敞市的雨幕之下,到底隐藏着什么鬼东西?!

她冲出出租屋,再次一头扎进冰冷的雨幕中。这一次,恐惧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她,让她跑得比来时更快。雨水模糊了视线,街道两侧昏黄的路灯在雨水中扭曲变形,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老陈杂货铺”的灯光在雨幕中如同摇曳的鬼火。苏芮喘着粗气冲到门前,用力拍打着被水汽模糊的玻璃门。

“老陈!陈伯!开门!是我,苏芮!”

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过了好一会儿,门锁才“咔哒”一声打开一条缝。老陈那张布满皱纹、写满疲惫和惊惧的脸出现在门缝后。昏黄的灯光从他身后透出,照亮了他浑浊的眼睛。当他看清是苏芮,特别是看到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惊恐和她手中紧攥的那个密封袋时,他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你把它带回来了?!”老陈的声音嘶哑而颤抖,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我不是叫你……”

“陈伯!”苏芮打断他,声音带着哭腔,她举起手中的密封袋,指向那个扭曲的符号,“这到底是什么?!我家里……我家里墙在渗水!墙上……墙上……”她说不下去了,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

老陈的目光死死盯住袋子里的瓶子,又猛地抬头看向苏芮身后的雨夜,仿佛在警惕着黑暗中随时可能扑出来的东西。他的嘴唇哆嗦着,脸色在灯光下惨白如纸。他猛地伸出手,一把将苏芮拽进店里,然后迅速、几乎是慌乱地关上门,落下沉重的门栓!

狭小的杂货铺里弥漫着陈旧的商品和潮湿的气味。货架上的罐头、食品包装袋表面,都凝结着一层细密的水珠。灯光昏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投在堆满杂物的墙壁上。

老陈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胸膛剧烈起伏,惊惧的目光死死锁住苏芮手中的袋子,仿佛那不是瓶子,而是一枚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他伸出枯瘦的手指,颤抖地指着它,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嘶哑:

“那东西……快扔掉!沾不得!听我的!趁现在还来得及……把它放回去!放回你找到它的地方!或者……或者扔到河里!越远越好!”他猛地吸了一口气,浑浊的眼中充满了血丝,一字一句,带着彻骨的寒意:

“‘它们’……会知道的!你把它带回家,‘它们’……就找到你了!”

门外,敞市的雨,下得更急了。密集的雨点敲打着杂货铺的玻璃窗,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声响,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指,在不停地叩击着这脆弱的庇护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