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
数字国有位金枝玉叶的小壹公主，相国府有位无双倾城的贰小姐。
全世界都以为尊贵的小壹公主喜欢第一美人贰小姐，甚至贰小姐本人也是这么以为的。
只有小壹公主完全不知道大家的想法。
小壹带着拿了食盒的宫婢来到相国府，公主捧场浩大，今天依然是相国府被踏破门槛的一天。
贰小姐的哥哥，相国府的叁公子正准备出门会友，碰上小壹，站定了摇扇子，端着一派风流俊雅故意调笑：“公主这番前来，莫不是找本公子的？”
“宫里新制了些点心，我带来让贰姐姐尝尝。”小壹脸红，小心翼翼的看他，“叁哥哥不嫌弃的话，要不要一起？”
叁公子笑吟吟的：“既然不是找本公子的，那本公子就不该打扰了，公主和小贰玩得开心哈。”
“不过呢，要是公主留几块点心给本公子，本公子也不会拒绝的啦。”叁公子笑道，扬长而去。
锦衣公子恣意潇洒，华袖随风。
啊，哥哥对自家妹妹的这个对象甚是满意。
请不到叁公子的小壹公主挺郁闷的，但也没郁闷多久，仍是兴致勃勃进后院找了贰小姐，相谈甚欢。
贰小姐含笑听着小壹说个不停，偶尔应和两句，不时给她添一下茶，脾气好好的。
温婉美人贤淑知意，柔情似水。
啊，宫婢们对自家公主的这个对象甚是满意。
芒种将至，这是贰小姐的生辰。
闺阁小姐的生辰，不过是家里听几声祝，长辈们赏点彩头，顶多再得手帕交赠几样礼，便算过去了，本是无可大办的，然而帝后二人向来怜爱小贰这孩子，哪里肯让这样难得的日子白过？
皇后发了帖子，办起了践春宴，打算借着宫宴接贰小姐进宫并请来满京的名门小姐陪她过生日。
这厢皇后打点着宴会，一边还在为小贰准备着礼物，单是这边不算皇帝那边就已是恩赐如流水，一箱一箱地抬进了相国府。
忙中不忘叫了小壹来问：“你贰姐姐生日呢，你的礼物在哪里？”
“贰姐姐喜欢看书，我让人收集了几本奇闻异录，亲自送了过去。”小壹如实回答。
皇后不满意：“怎么送这些东西？算了，也就亲自去送这点还过得去。”
“是。”小壹乖乖答应。
“还有一事，”皇后忽然话锋一转，“你和小贰都来往两年了，到底什么时候才在一起？”
这俩小姑娘温温吞吞的，看得别人都急死了。
一众宫女瞬间竖起了耳朵。
小壹很懵：“我为什么要和贰姐姐在一起？”
皇后也很懵：“你不是喜欢小贰吗？”
小壹脱口而出：“我喜欢叁哥哥啊！”
进殿的皇帝被台阶绊了一下，险些摔倒，龙颜扫地。
“啪！”地一声响，清脆极了。
碎掉的是从皇后手里掉下的琉璃盏和在场所有人的心。
小壹不知道大家都以为她喜欢小贰，她喜欢的是小叁。
小壹不好意思找小叁，所以每次都拿找小贰作理由。
小壹和小贰交好，是为了讨好小姑子。
消息一传开，全世界都炸了：我、们、不、同、意！！！
叁公子在京中的人气迅速下降，走到哪里都被一众幽冷的目光盯着。
叁公子：……
他很无辜的好不好？
小壹觉得心虚，又寻了几本游记杂志带着点心找小贰道歉。
小贰不生气。
小贰一点也不生气。
“公主多虑了，小贰并没有在意。”小贰柔柔道，笑着让人请来小叁，“但是小贰今日与人有约，不能陪公主了，小贰让哥哥来陪公主可好？”
小壹觉得堵得慌，憋出一句话来：“那我带给你的书和点心呢？”
小贰笑，收下书让婢女放好，把点心留给小壹和小叁吃，然后温温婉婉地告了辞，出门了。
小壹：贰姐姐不想理我了。
其他人：贰小姐不想理公主了。
处境最尴尬的叁公子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地努力降低存在感，试图站成一只美丽的花瓶。
啊，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曾经的翩翩贵公子现在只想自闭。
小壹，喜欢的是小叁。
小壹，觉得自己喜欢的是小叁。
小壹，觉得自己喜欢的应该是小叁。
但是现在她就和小叁一块呆着，她却一点兴致也没有。
小叁多吃了一个枣泥包，小壹：“贰姐姐嫌甜，只吃一块的。”
小叁拿起绿豆糕，小壹：“贰姐姐觉得这个好吃。”
小叁想拿鸡油卷，小壹：“贰姐姐说这个有点腻，要喝茶。”
小叁不吃了，带小壹去看戏，小壹：“《梧桐雨》贰姐姐只看第四折。”
叁公子：……
他不行了！要疯了！
叁公子忍无可忍，他今天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
“小壹公主，你真的喜欢我吗？”叁公子问道，但他并不等小壹回答，继续说，“你想想看，你说喜欢我，可你和我一处，你有觉得特别开心吗？没有。我陪着你，你口口声声说的是小贰，你心心念念的是小贰，你惦记的是小贰不在这里。
“你再看啊，你说每次来是想找我，但是我每次都不在，都是小贰陪你，你有失望吗？没有。你还是每次来，从不考虑我在不在的问题，明显是看不看到我没关系，你只是开心和小贰在一起。
“陪你吃喝玩乐的是小贰，会惯着你的是小贰，纵容你胡闹给你收拾烂摊子的是小贰，你身边的，一直都是小贰。
“也许你一开始喜欢的确实是我，但是，现在真的还是我吗？
“不，你现在喜欢的是小贰！”
叁公子喝了口茶，誓要把黑的说成白的直的说成弯的，管她真喜欢假喜欢还是喜欢谁，从现在开始，她喜欢的人就是小贰，只有小贰！
声声句句太过坚定，掷地有如千斤，逻辑对不对已经不重要，主打一个气势镇住全场，听得小壹恍恍惚惚：“我喜欢贰姐姐……”
“对！没错！”叁公子看效果差不多了，一锤定音，不给她深思的时间，“你喜欢小贰！我知道小贰在哪，现在就带你去找她说！”
“欸欸欸——”
小壹被叁公子拽走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小贰应邀上山寻春。
桃花灼灼，亭子压水而建，其中美人对坐悠哉下棋，旁有婢女扇风炉煮茶，轻烟袅袅静如画，时间缓流似定格，光影迷离缥缈梦幻，仿佛烂柯人所遇的仙踪——
好不雅致呢，反正就是和小贰同小壹一起时不是一个格调。
小壹看了一会儿同小贰谈笑的人，认出来：“肆小姐？”
“对，”叁公子答，“尚书府的肆小姐，追了小贰好久，后来以为你和小贰两情相悦，就放弃了。大概是最近听说你们其实没有在一起，所以今天又约上了。”
肆小姐，唯一一个知道小壹公主和贰小姐不是一对而开心的人。
这边说着，那边下着棋，肆小姐忽然撑着石桌探身向对面，笑眯眯地伸手捏住小贰的下巴，凑近。
叁公子只觉阵风刮过，旁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叁公子：……
小壹左手勾着小贰的脖子往后一带右手“啪！”地一下打开肆小姐的手：“干什么呢？下棋就下棋，动手干嘛？没点礼数！”
小贰很意外地回头看向小壹：“公主怎么在这里？”
肆小姐摸着被打的手坐回去，冷笑：“随便打人，公主很有礼数哦。”
小贰被夹在中间，前后两人对视，视线相触擦出了火星。
叁公子在原处远远看着，踱了两步，决定调头离开。
现在已经不关他事了。
小贰无奈，拉开环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站起来，绕到小壹身后让她坐下，挪开桌前自己的杯子，安排婢女给公主上茶，四周望了望，温声问：“哥哥不在？怎么让公主一个人在这里？”
“公主不和叁公子呆着来打扰我和贰小姐做什么？”肆小姐端坐，捧起茶杯微抿，目光凉凉，却仪态优雅满分。
“本公主不许你打贰姐姐的主意。”公主不能输排面，同样端坐好，云淡风轻道。
把“本公主”的自称都搬出来了。
宫婢们非常懂事，当即分出人焚香扫尘接管了公主的用茶，其余雁立后方执着侍奉的物事，做足仪仗。
小壹公主端起茶杯，吹了吹，啜饮一口。
风暴中心的贰小姐失了话语权，第一美人被当成了个漂亮摆件。
“凭什么？”肆小姐新奇道，“公主就是要做我嫂子也还没过门呢。”
“谁要做你嫂子？你连哥哥都没有好吗！”小壹的脸，锅底的黑。
肆小姐娇羞地抬起袖子半掩面：“我和小贰在一起后，小贰的哥哥不就是我哥哥么？公主喜欢叁公子，不就是要做我嫂子么？”
“别占贰姐姐的便宜！”小壹的脸，锅底不够黑，“还有，我喜欢贰姐姐。”
愣住的贰小姐更像个摆件了。
肆小姐更愣，语出惊人：“你要兄妹双全？！！”
闻言，第一美人的表情疑似要崩。
小壹：……
想帮你倒一倒脑子里的浆糊。
“没有。”小壹木着脸盯着肆小姐，语气平直无起无伏无波无澜，“我喜欢的是贰姐姐，只喜欢贰姐姐，一直喜欢贰姐姐，想和贰姐姐亲亲抱抱蹭蹭贴贴……”
呃……
公主殿下：反正都说出口了，干脆破罐子破摔。
总之，小壹公主和贰小姐在芒种宫宴上正式定情。
啊，普天同庆，普天同庆。
满城的人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全世界都以为尊贵的小壹公主喜欢第一美人贰小姐。
——事实证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宫宴上，叁公子自持功劳最大，试图哄到小壹公主亲手倒的茶，被相国大人踹进了湖里。
肆小姐向湖中望了一眼，仍转回头，把手中的绢扇递给小贰，笑道：“虽然说好空手套白狼，但我既然输了，没点表示还是过意不去呢，所以，我就还你一把扇子吧。”
说来好笑，肆小姐执着了贰小姐这么多年，不过是当初赏花宴上她被蜜蜂蛰到脸，贰小姐送她把扇子挡了挡而已。
那日桃花林，肆小姐与贰小姐下棋。
“公主喜欢的是我，她会想明白的。”贰小姐淡笑，落下一子。
“这么笃定？”肆小姐挑眉，“那我们打个赌呗。”
她笑眯眯地放下棋子：“就赌公主能不能在你生日前想明白，若是不能，就是你输，你就要给我个机会。”
“你呢？”贰小姐问。
“我怎么了？”肆小姐无辜地反问。
贰小姐失笑：“空手套白狼。”
“那你应不应？”肆小姐点着棋盘上一个位置，“摊明牌的请君入瓮。”
“好。”贰小姐把棋子放到了她指尖所点之处。
“你还真是……”肆小姐托腮盯着那枚棋子，忽而越过棋盘捏起贰小姐的下巴，凑近了笑道，“不怪我喜欢了你这么久啊。”
啧，可惜，空手套白狼失败。
那就利落点一次清算个干净吧。
然后——
“很高兴和你成为朋友哦！”
肆小姐笑，眉眼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