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到瑞新管件厂门前时，还不到七点钟，厂门还没开。工厂内，除了三班倒的少许几个班组发出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外，四周还都很静，想必这个时候大哥还没起床吧！用不用打电话震他一下，让他出来把咱们接进去，到他那坐会？当二弟媳说出这句略显粗俗的话时，立刻引来贺姝和老四的一阵嘲笑：要打你打吧，我们可不打，兄弟媳妇儿去撵大拜哥的热被窝子，那叫什么事呢……咱们都没吃早饭，还不盘算找个地方吃点饭啊，一会儿好办事不？
“就你俩事多，我是来喝羊杂汤吃油条的，还找啥地方？要吃饭在家自己做，啥好吃的没有，非跑这老远来。”
受到嘲弄的二弟媳很不高兴，率先奔对面的羊肉餐馆走去。那二位屁后紧跟。
正是人们吃早饭上班的高峰期，喝羊杂汤买早点的人排着长队、络绎不绝。自羊肉餐馆开业到现在，门前就这么热闹，可以用爆满二字去形容，这场景起码每天早晨要持续半个小时，半个小时过后，客人才会稀落下来。丛蓉明白，这好的势头除她的羊杂汤深受人们的喜欢外，当然与那几分钟不花钱的电视报道有关。最初雇的三位服务员忙不过来，于是她又雇了两位。现在站吧台的是几位服务员中姿色最好、头脑最灵活的一位高中生。丛宽老两口只能躲在后厨炸油条，然后端到前面来卖。看得出，在自己的餐馆儿里，丛蓉是绝对的权威，父母也得听她的。谁多说一句话，都要受到她严厉批评和警告。
半个小时以后，就餐人员逐渐稀落了，那妯娌三个才抢上座位。服务员走上前来问三位都吃点什么？二弟媳说来三大碗羊杂汤，每人半斤油条。服务员噗嗤笑了，一听就是位食客，于是说：您三位是第一次到本店来消费吧？每人半斤油条可能吃不了，还有一大碗羊杂汤……我看有二两就够了——也就是两根。二弟媳说吃不了我们不会揣回去吗？啰嗦啥，就这么上。服务员又笑笑：不是我爱多嘴，老板有交代，顾客点餐的时候我们有必要提醒一下，免得不够吃或吃不了浪费。
“那就把你们老板叫来，我问问她。”
“老板在二楼睡觉呢，昨晚熬夜了，可能还没起床，看有什么事我能替您解决一下吗？”
“这你可解决不了，也不是你该解决的事，那就拉倒吧。”
“噢……对不起……”服务员笑着走了。
贺姝说二嫂，乡巴佬下饭店，咋还不知自己吃几碗干饭了呢，今天这东西可是你要的，我俩一声没吱，吃不了剩下的全归你，钱也得你掏，你说是不老四？
老四点头嗯了声。
每人一大碗羊杂汤外加半斤油条，只吃了一半便吃不动了。问题她们是来见未来嫂子的，怎样才能将她叫来看看呢？妯娌三个打起了喳喳，因此始终坐着没动。眼瞅着吃早点的人陆续走光了，她们总不能这么一直耗下去。老二眼珠儿一转计上心来，她突然撸掉自己手上的戒指扔到羊汤碗里，然后捞出来用筷子挑着高喊服务员，到这来一下。服务员来到桌前，二弟媳问，这是咋回事，怎么碗里还有这东西？差点硌掉老娘的牙……到你们这来吃顿饭，你还要害人不成，让人吞金自杀呀？服务员刚要去接，她又一躲，这总该是理由吧！赶快把你们老板叫来。服务员一看苗头不对，赶紧跑上二楼去敲丛蓉的房门。贺姝和老四朝二嫂竖起了拇指，姜还是老的辣，二嫂这招高明！自然二弟媳也为自己的“智慧”而沾沾自喜。
被叫醒的丛蓉穿着睡衣出现在楼梯口，怎么着，羊汤里喝出异物啦……咱们店刚刚开业，也没搞什么有奖促销啊？咋还喝出那玩意了呢。丛蓉说着，款步走下楼梯，来到三人面前。那妯娌三人把她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端详个够。给她们的印象是，人虽小点，可也行哈？
“什么东西能给我看看吗？”
二弟媳用筷子挑着把戒指递上，丛蓉接在手里掂了掂，不错！土豪戒指，纯金打造，甭看戴在手上不咋美观，但分量还挺足呢，足有七八克重！她抬头看看那挤眉弄眼的妯娌仨个，于是眼珠儿一转，让她们稍等，说完转身去了后厨。待了会儿，丛蓉从后厨出来了，并笑眯眯地朝三位道歉道，对不起，那戒指是我家后厨不小心从手上脱落下来的，他正着急找呢，没想到掉到三位的碗里，后厨为三位拾金不昧的精神所感动，我在这代他谢谢三位啦，那戒指没对您造成什么伤害吧？
“没有……”老二的脸突然变红了。
“那就好，今天的早餐免费，三位请便吧。”丛蓉转身要走。
二弟媳一听，眼睛都绿了，“哎哎，你别走啊……别走……那是我的戒指……我的……你就这么给没收啦……”
“什么？你的？怎么又成你的戒指了呢？我家后厨的好不好？我还给他啦！”
“不，那是我的……妈哟……是我花了三千多块钱买的，我家老二不同意，我商量小半年他才点头，你不能拿我的东西送人啊……”
“你拿什么证明那戒指是你的？在我羊汤里发现的好不好？没钱吃饭，我可以给你免费，钱不够我还可以给你优惠，就是不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骗吃骗喝骗优惠，本姑娘开饭店也多少年了，你这种人我见多了，还没有一个像你这么愚蠢……早餐免费了，你们走不走？不走我叫人把你们拖走或报警。”
吵吵声惊动了店里所有人，但妯娌三个死活不肯离去。二弟媳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与无知，用三千块钱喝三碗羊杂汤、吃一斤半油条，这造价也太高了吧！无奈，只好道出她们的身份和来的目的。
丛蓉一听，更来气了，就是逛动物园也得先买门票后进门对吧？你们连张门票都不买就来看本姑娘，这合适吗？你说你们是姜文玉的三个兄弟媳妇，用什么来证明？是身份证上写着还是持有当地政府的介绍信？姜文玉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他。说完，转身又要离去，丛宽老两口看不下去了，拦住女儿道，既然说是小姜的弟媳妇，那肯定是，快把戒指还给人家，这事哪有冒认的呢。丛蓉把脸一沉，您俩又多嘴了是吧？好好干活儿去，不然小心我扣您俩的工资！然后又对所有的员工，你们有谁认识姜文玉？有认识他的吗？
大伙只管摇头不吭气，或嗤嗤笑。
“看，这不结了，既然这样，那三位就请吧，不然我可要采取措施了……大伙也都散散干活儿吧。”
说完，丛蓉上楼了。
二弟媳哭的心思都有。见此情景，王玉梅指着老伴儿安慰她道，妹子……不不，是闺女，别怕，这戒指一定会还给你，她这是逗你们玩儿；我们老两口儿是这小祖宗的亲爹亲妈，快找你们的大哥去，如果还不给，看我不扒了她的皮才怪呢，搭上一段时间不给她疏疏皮子，她就皮子发紧。
三个女人走出餐馆儿，二弟媳神情沮丧抱怨道，她被二位给耍了，就你俩心眼子多，没安好心的玩意……你们手上都有戒指，为啥偏偏用我的……甭臭美，一旦那小玩意成了咱们的大嫂子，我看连你俩也得让她煮着吃了……
二人笑弯了腰。
起码还有个先死后死，能够看着别人死在我们前面，也是件开心的事……快别生气了，看那嘴噘得，能拴头大叫驴。
见到大哥，说出事情的原委，老姜笑着叹了口气，这三个东西，腰拽小葱到处栽，在乡下栽给韩翠云不算，这又追到城里找丛蓉……
待他去找丛蓉时，丛蓉自然就不那么刁难人了，痛痛快快把戒指掏出来还给了老姜，只是憋不住笑骂：这三块蠢货，竟然用这种方式把老娘从被窝里调出来，老娘也绝不惯着，这顿饭钱更不能免单，就挂在你账上吧。
老姜点头答应了。
回去把戒指交还给二弟媳，二弟媳才破涕为笑。老姜趁此机会教训道，你们三个和睦相处一致对外我挺高兴，可就是手段不咋高明啊，做事欠考虑知道不？看这有多危险多愚蠢，假如今天不是丛蓉，换别人该咋办？这戒指是不是俩影影？哪怕你捡块石子儿或抓只苍蝇扔到碗里也行，就不该用这么贵重的东西！
抬头又见贺姝额头上那块发紫的斑块，于是问，你那脑袋咋回事，在哪磕的？贺姝便把被大半挂卷倒、韩翠云把她弄到医院一事说给他听。老姜又教训道，俩山到不了一起，俩人到一起是常事，谁还当住用谁了？今后你们三个办事可得动动脑筋了，不能再一意孤行了听见没？我的事告诉家里人，谁都不许插手，她父母都作不了她的主，更甭说别人，顺其自然吧。动心劲儿连我都不是她的对手，你们更不行……噢，去吧，该干啥干啥去吧，我厂里还有事。
老姜双手一背回了厂门。
妯娌三个刚要转身离去，王玉梅手里拎着一大嘟噜油条突然从楼门跑出，来到三人面前直接怼给老二：妯娌三个大老远进趟城也没说像样留吃顿饭，实在不好意思，还险些闹出误会……这点油条你们妯娌仨个拿回去给孩子们吃吧……我知道，咱乡下人不是吃不起油条，而是又是油又是灶，炸这玩意太费事、不方便。
三人向王玉梅深深鞠了一躬。老二道：
“谢谢婶子，初次见面，我们都没说给您二老买点东西，反倒让您破费着，不好意思的不是您，而是我们！”
“你大哥和丛蓉的事请放心，我和你叔会把他们撮合到一起的，等条件成熟了，咱们就张罗着给他们结婚，放不了秃噜钻。”
可是一转身，二弟媳便把油条紧紧抱在怀里，你俩想分？门儿都没有，这是亲家婶儿专门送我的，你俩险些让我把三千多块钱的戒指搭进去知道不？滚！
妯娌俩又是一通捧腹大笑，快看她那下作样儿……好好，快让你抱着……抱紧了，小心让人给抢了去……放心，就是分也不能在这分，咱得回家，你说对不二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