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希望和绝望

第二天中午在阳安大酒店聚餐过后，这场同学聚会就正式宣告结束。

虽然一群老同学当中男女都有不少人昨晚是在酒店住的，但并没有传出什么奇葩乱搞的事情，和网络上传闻的那些拆散一对是一对的同学聚会并不一样。

其实也很好理解，到了这把年纪，个个都有家小，再加上当年青春靓丽的女孩都没看对眼，现在三十好几的熟妇难不成就能丑小鸭变白天鹅，美得翻了天？

当然，像黎柔、吕小铃这样依然能打的，就算有同学关系能和她们加个好友又有什么用？

所以整场聚会除了一个李旭跳出来搅局给众人增加了一些谈资之外，再也没有什么意外。

倒是聚会结束后，陈裕收到不少同学加好友的申请。

他也没摆架子，虽然预计到可能将来会有不少同学找他借钱，还是全都通过了。

把大部分同学送走后，黎柔总算空闲下来，找到陈裕让他作为捐助代表和自己一起去看望黄海娟。

和陈裕同车的张文、周建国、吕小铃本来也要跟着去，却被黎柔借口太多人去也不好，最后还是让张文和周建国先开陈裕的车回东市，吕小铃和陈裕则上了黎柔的车，一起去了阳安县医院。

路上，黎柔解释道：“之前黄海娟还是在市里的三甲医院做化疗的，现在家里实在负担不起，才转回县医院。”

说着她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沉重道：“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熬得过这关。”

吕小铃在后排听得对生死有些感触，扭过头看了看陈裕，陈裕只微垂着眼帘，对吕小铃的眼神没有任何回应。

很快，车来到县医院门口，黎柔在水果摊前踩了一脚刹车，可能本来是想下车买个果篮的，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如把钱留给黄海娟自己支配的好。

在医院停好车，她带着陈裕和吕小铃走上住院部三楼来到一间病房。

病房里，一个八岁大的小男孩正坐在床尾写作业，见到三人，立马就站起来乖乖地叫了一声：“黎阿姨，你又来了。”

“诶！小星乖，你妈妈怎么样了？”黎柔揉了揉小男孩有些发黄的头发，看起来和对方很熟的样子。

小男孩仰着头看着黎柔回道：“妈妈吃过午饭就睡着了。”

两人才说了几句话，病床上的黄海娟就醒了过来，见是黎柔来了，艰难地露出一个微笑：“黎柔，是你啊。”

黎柔应道：“不止是我，你看看还有谁来了？”

说着她把吕小铃和走在最后的陈裕让了出来。

吕小铃打扮得美美的，黄海娟一时倒是没敢认，可陈裕二十年没多大变化，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虽然一下想不起陈裕的名字，倒也聪明，直接对二人道：“你们两个老同学怎么也和黎柔一起来了？”

吕小铃上前答话：“就是和黎柔一起来看看你……”

看着病床上嘴唇泛白起泡，大热天头上还戴着顶毛线帽的黄海娟，吕小铃说了半句话就说不下去了，低下头感伤地抹起眼泪来。

明明大家都是同学，此时的黄海娟看起来却像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太太，又瘦又小，脸上全是皱纹，没有一丝神采。

看起来，好像整个世界都在离她远去。

黎柔见状，挤到吕小铃面前对黄海娟道：“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咱们要办个同学聚会嘛，正好就把你的事跟同学们说了，本来不少人都要来看你，我怕影响到你休息就帮你拒绝了。只让陈裕和吕小铃两个代表和我一起过来。”

“然后大家过意不去，就凑了点钱想帮帮你，都是老同学，你也别见外，拿着这笔钱好好治疗，争取早日康复。”

黄海娟听黎柔说完，就说道：“唉，黎柔，我这个病你也知道，现在已经转移到全身了，我是不打算治了，回去捡几付中药吃着算了。”

“大家的心意我领了，这些钱，你还是帮我还回去吧。”

“还回去？”黎柔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海娟你可不知道，咱们班出了两个阔佬，两个人加起来就给你捐了一百多万，再加上别的同学零零散散，一起捐了一百一十六万多，你真要我还回去？”

黄海娟听完愣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钱晚点我再转到你账户里，等下我先帮你把县医院的账结了，咱们转市里治去，这么多同学都念着你，你可要好好配合医生治疗，别再想着放弃了，好吗？”黎柔劝说道。

“是谁给我捐了这么多钱啊？”黄海娟这才回话。

黎柔微微一笑道：“等你好了我再告诉你。”

黄海娟迟疑道：“黎柔，你……谢谢你了。”

说着她看向儿子曾辰星道：“星，给你姨磕个头吧。”

曾辰星一听就当场跪倒朝黎柔啵啵啵地磕了三个响头。

“诶，使不得！”黎柔想上前阻拦已经来不及。

把曾辰星拉起来，看到小孩头上红了一片，她忙掏出纸巾帮曾辰星擦拭起来，嘴里还埋怨黄海娟道：“黄海娟，你说你，都什么年代了，还让孩子磕头！什么旧思想！”

黄海娟看着儿子，心疼地含泪道：“什么旧思想不旧思想，是我们穷人家除了这个，实在想不到什么能报答你们的方式了。”

黎柔拉着曾辰星道：“别听你妈的，男儿膝下有黄金，往后可别再轻易给人下跪，更别磕头。”

“嗯。”曾辰星用力点了点头。

黎柔这才又看向吕小铃道：“小铃，你们两个在这陪海娟说说话，我下楼去下收费处把账结了，等下咱们就一起上东市去。”

说完她就找黄海娟要了医保卡，下楼去了。

吕小铃和陈裕两人都不怎么会聊天，陈裕干脆走到床尾和曾辰星聊起学习来，还拿过他作业本看了看。

孩子字写得不错，工工整整的，数学本上的计算题也都做得很仔细，一道错的都没有。

吕小铃则坐在床边和黄海娟聊了下同学聚会的事。

说了几句话，黄海娟提出要去上厕所，吕小铃就陪着她去了。

县医院的住院条件没那么好，一层楼就楼道两边有两个卫生间。

两人才出去没几分钟，陈裕就听到吕小铃在外面哭喊着大叫他的名字。

他冲出病房就见到吕小铃正扒在栏杆上大哭大嚎着喊着“陈裕，陈裕……”急着直跺脚。

他心里咯噔一声，往栏杆外看了一眼，果然，一楼水泥地面上正躺着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身下已经洇出一小片鲜血。

陈裕心中剧震，两步上前抓住吕小铃。

吕小铃一见是他就不顾一切地投进他怀里抱着他大哭起来。

此刻陈裕心中实没有半分旖旎，只有无尽的虚弱感，脑门上的青筋还砰砰跳着。

一个老同学，就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消逝了。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过了半分钟他才想起什么，猛然回头，八岁的曾辰星正坐在走廊地面上背靠着栏杆无声抽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