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如此娘亲
余青雪和吴月琴，是两个极端。
前者出身富贵，日子过得也富贵，自小圈子里长大，没吃过苦没背过亏，身边都是捧哏，优哉游哉就长大了；后者出身中知，幼时幸福，少女时失父失母，见过人间最阴暗的一面，吃过人间最难吃的苦，活过人间最孤独的日子，若非人间自有真情在，不定就黑化了。
林雪家境和吴月琴类似。
不同的是，她遇到一个好男人，被沈南风呵护得很好，基本算是没遭过什么劫难，自我封闭在美院，自成天地。
在这一点上，又和余青雪颇像。
这样三个女人，因同一个男人遇到一起……倒也没发生什么宫斗，不过嘛。
吴月琴到的时候，林雪正和余青雪在厨房里摆弄，于是也加入进去。林雪给两人介绍，余青雪这才终于知道，沈知言那句“小姨”，是糊弄鬼呢，气死。
但她装糊涂，“小姨好。”
喊得吴月琴一愣神，随即了然，脸泛姨母笑，“真乖。瞧这小模样，长得真可人心疼哩。”言罢，还揪了一下余青雪的脸蛋儿，“这么乖，小姨赏你个物件儿吧。”说着，居然褪下那串珠子给余青雪套手腕上，欣赏道：“般配。就是大了些，不过慢慢长总会好的。”
余青雪哪里会不知这是沈知言的东西，顿时又气一回，忽而，也取下皓腕上另一串红色药珠给吴月琴套上，“我也送小姨件礼物吧。”药珠细小圆润，长长的一串，极其精巧，戴颈上就是项链，盘手上就是手链，本是最宜少女的玩物，不想，吴月琴戴上，竟也别具趣味。
这让余青雪颇有些傻眼。
沈家咋这么多怪胎嘛。
吴月琴笑道：“真不错呢，生受你的了。林姐你瞧呀，是不是很好看？”
林雪忙说：“你们都是年轻人嘛。”
做菜的时候，余青雪就露怯了。
先是剥葱，剥好细了一多半；接着切豆腐，全成了奇形怪状的麻将；吴月琴偏又让她切洋葱……沈知言见红眼兔子一般的余青雪，吓一跳，“欺负你了？哎呀……”余青雪狠踩他脚一下，再进厨房，输人不输阵，她还就不信了。
吴月琴在厨房，煎炒烹炸，如鱼得水，一时间，锅碗瓢盆竟让她操持出了乐感……看得余青雪直眼气，想不佩服都不行。
于是，开饭以后，余大小姐就展示出了长袖善舞的另一面，乖巧、懂礼、仪态端方，人人如沐春风，尤其还时不时还哼歌助兴，眼里有水，胸中有才。
不想，人家吴月琴竟也不怯。
唱歌本就是她看家本事，尤其飚出英文歌的时候，余青雪算彻底傻了眼。
英语她会，但到不了唱歌的程度。
于是，又说起了电影的事。
这回，吴月琴终于不懂了，只能当听众，余青雪于是搬回一城，扬眉吐气。不过，后来还是让吴月琴给搬回去了，因为她虽不懂拍摄，不懂电影里的弯弯绕，但她懂剧本，懂构图啊，涉及文学美术方面事，吴月琴不怯场。
电影的底层逻辑，比余青雪懂。
这一顿饭吃得，林雪五味杂陈。
都是好女娃呀。
沈知言下楼给司机送饭回来，餐桌上人人喜笑颜开，气氛那是和谐无比。
饭后送站，林雪必然是要跟的。
余青雪无处发泄，一路上把沈知言掐了个半死，大约浑身都是青的了。
吴月琴上车前，寻机悄声对沈知言说：“你还真是麻烦呢。”随后又和林雪告别，和外甥侄女儿余青雪拥抱祝福。
再送林雪回美院，余青雪要回，沈知言自然要送，结果被直接拐回影厂。
人一到地方，关门，审讯。
“说，那姓吴的怎么回事？”
“你听到了，她喊我娘‘姐’。”
“正经吗？还糊弄我。”
“唉，孩子没娘，说来话长。”
“那就慢慢说。”
幸好，这两天林雪给儿子补过课，吴月琴的一切，他差不多一清二楚了。
“她爸是美院前校长吴清源，那些年月，被人推下楼没了，母亲受了刺激，时好时坏，那时她正在插队，于是就接过去养，没多久人也没了，再后来，身边人一个个回城，最后整个公社就剩她一个，幸而所在生产队队长和公社书记都是好人，这才挺到今天，三年前恢复高考，人家一举考上北理工……”
“哎，你咋了？”
“太惨了。”
沈知言……
“不用如此，有她这样遭遇的人多了，比她更糟的都有，她这算是运气好的，人又有本事，这不也出头了嘛。”
“那你呢，你和她什么关系？”
“小姨呀。”
“呸！当我看不出来，你娘……”
“我娘是我娘，我是我，吴月琴是吴月琴，你瞧呀，隔着好几层呢。”
“那要这样说，咱们也是如此咯？”
沈知言愣神儿，一脸的懵懂。
“咱们？咱们有什么关系？”
“沈四狗！纳命来吧……”
最后，沈知言地奔儿回的美院。
林雪一见儿子惨相，吓了一跳，沈知言摆摆手，“……水……水……水给我来一口。”林雪忙去倒水，“咋了嘛，你不有钱吗？”沈知言一口灌完，“再来点……别提了，都给余青雪搜走了，真狠呀，一分都没给我留，唉，女人啊……”
“女人怎么了，你娘也是女人。”
“娘是女人中的女人，不算。”
“这下知道乱来的坏处了吧？”
“不怕，我有经验。”
“甚？”
“哦，我说娘呀，不都怨你嘛，坑儿子啊你，我和吴月琴没什么的，也不可能……”林雪不乐意了，“怎不可能？”
“她看不上我的。”
“这你不懂，娘有经验。你是你爸的种，沈南风就没女人能够拒绝，你比你爹还厉害，一般女人都不成的。”
“那吴月琴是一般女人吗？”
“不还是女人？四狗啊，娘给你说，这女人啊，首先是女人，然后才是其他，只要你想，吴月琴跑不了，你没觉得吗？吴月琴最适合你了，天生正宫的料儿，听娘的，不会错，追她回来，以后啊，我和你爸就不管你了。”
“合着，你们又要抛弃我？”
“说啥呢，说啥呢，我和你爸都多少年没见……没在一起了，过几天舒心日子怎么了，我给你说啊四狗这些年……”
“娘，我懂了。”
“对咯，我儿子是最聪明的。”
沈知言无语，他这是摊上了一对什么爹娘啊，看来，以后还要自力更生。
忽瞥见窗台那盆野菊，他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