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失明的指北针
后来的我终于明白,所谓的长大,其实就是不再对所有的诺言都信以为真。
后来的我终于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是当我站在你身边的时候,从来不敢去想,以后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路,还能有多长!
一、体格可以后天锻炼,而智商是与生俱来的。
四月,是樱花盛开的季节。
四月,也是樱花凋落的季节。
我站在纷纷扬扬的花雨之间茫然无措,我的手心里捧着一只坏掉的指北针,所以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迷失在这样一座熟悉的城市,还是这座城市自你走后,开始渐渐变得陌生。
我是在老莫那里得到你的这只指北针的,当时他和我站在“驴行社”门外那棵粗壮的樱花树下,将这只玻璃上裂了好多条缝的指北针交到我手里的时候,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云蝉,我们去山里找小哥的时候,只找到了这只指北针!”
小哥是他们对你的称呼,那时候你年龄虽小,却是“驴行社”中经验最丰富的队员。其实你的名字很好听,你叫凌岳,据说你爸爸以前也是一个探险爱好者,所以才给你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凌驾于三山五岳之间,征服所有困境,所有艰险。
老莫说完这些话的时候,伸出手来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了句:“忘了他吧!”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哭。
但是我却没有哭,我只是高高地仰起脑袋,将眼泪憋回了肚子里,我记得你曾不止一次的对我说过,你这一辈子,最讨厌柔弱不堪的女生。
事到如今,我都还记得你们的“驴行社”到我们学校来招募队员时的情形。那时的你头发有些短,穿着一条肥肥大大的军绿色口袋裤,棕色登山鞋,大白T恤。你站在三教的楼前,向经过你身边的所有人散发传单。当时有好多女生被你帅气的模样吸引,主动上前问你要传单,这其中就包括我。
后来,有好多女生参加了你们社的面试,结果在经过一轮接一轮的考验之后,就没剩下几个人了。当时我们就觉得你肯定是小时候被父母虐待惯了,所以性格有些不健全,你居然要求我们这些去参加面试的女生围着操场跑圈,而且一跑就是十圈,难道你还真以为我们是驴么。
好在你的眼神不怎么好使,又或者当时的我实在是其貌不扬,所以当我偷偷地躲进操场的角落里,等其他女生跑完七圈之后,才重新出现在队伍里的时候,你居然没有发现。
那一次,我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而且还得到了你的表扬。
后来,当仅剩下的三个女生到你面前填表的时候,你一边问着我的名字,一边漫不经心地对我说:“郑云蝉对吧,知道我为什么选你么?”
我故意装出一种疲惫不堪,气喘吁吁的口气对你说:“那……那还用问,肯定是因为我体格强健呗。”
接着你就笑了,一边在表格上写着我的名字,一边头也不抬地对我说:“我选你是因为你还有那么一点鬼机灵,野外生存,其实智慧要比体格更重要!”
你是我见我的第一个能把我的名字写得那么漂亮的男孩,你的字就如同你的口气一般,轻描淡写,微微带过。
你说:“体格可以后天锻炼,而智商是与生俱来的。”
就是因为你的这句话,后来在其他两名女生都无法忍受你的魔鬼训练纷纷退社之后,我还依然坚持留在了“驴行社”里。那一批,你们一共留下七个队员,我是唯一的女生。加入驴行社后的第二个月,我的脚掌上就开始出现厚厚的老茧,以前我穿高跟鞋的时候都不曾出现过这种情况。
那一个月里,我们在你这个魔鬼教练的带领下,至少跑了几千里路,所以后来的我一直觉得,是不是因为当时我们已经把这一生所有的路都走完了,所以我们的未来才会变得那么短。
二、我不敢走近他,是因为害怕当我走近他之后,猛然间发现那个人根本不是你。
知道么凌岳,在你失踪后的第四个月,我在学校里遇到了一个跟你有点像的男生,你们跑步的动作有点儿相似,皮肤都有一点儿黑。
我不知道他的嘴巴和眉眼是不是长得也像你,因为我从来都只是坐在几十米外的看台上,看他在操场上跑一圈再跑一圈。
我不敢走近他,是因为害怕当我走近他之后,猛然间发现那个人根本不是你。
你们的驴行社离我们学校很近,平常你就是这样“就地取材”地带领着我们来这里锻炼的。
在没有你的那些天,我还是习惯性的每天早上早早起床,然后到操场上等着,可是也仅仅只是等来了一个某些地方有点儿像你的男生。
我确定那个男生也发现我在偷偷地注视着他了,因为我看见他从看台前跑过,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我的时候,右脚绊在了左脚上,把自己绊了一个趔趄。
当然,没有你的日子里,除了这些美好的事情之外,也有令人讨厌的事情发生,那些天我发现总有一个穿着黑衣黑裤的男人偷偷地跟着我,就连我坐在操场上看那个名叫程星明的男孩跑步的时候他也在远处偷偷地注视着我的一切。
后来,同宿舍的女生告诉我说,那些天她们也经常遇到那个穿黑衣戴着长长的牙舌帽的男人,据说他还是个变态,喜欢偷偷地拿女生晾在窗外的内衣。当时我就想,如果你还在的话,依造你的性格,早就为民除害了吧。
我与那个黑衣人,第一次正面冲突是在星期三晚上,当时我去辅导员办公室拿资料,结果刚走到办公楼附近的小花园里的时候,他就从对面的树丛里面钻出来了。当时,他还戴了一只大大的口罩,估计是怕被人认出来。在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同宿舍女生的话再次浮现在耳边,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完了,虽然以前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教过我很多对付色狼的方法,可是在那一刻,我的脑海里却一片空白,一个招示也想不起来了。
因为那个人的样子太猥琐了,佝偻着背,微微咳嗽着,那咳嗽声中甚至还透出一阵淫邪的冷笑。
就在我不知所措,像个木头似的戳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他向我一步步靠近的时候,程星明就出现了。
看来他每天早上坚持锻炼身体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因为那个黑影不出几个回合就被他打倒在了地上,他在那个黑影的背上狠狠地踹了几下之后,最后拉着我的手跑掉之前,还没忘在他屁股上踢了两脚。
后来,对于我的疑问,他是这样回答我的。
他说:“难道只允许你偷偷的看我跑步,就不允许我在暗中保护你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毛微微地扬了扬,一副极其调皮的模样,那一刻我突然就想起你来了。
路灯的光芒轻轻地照下来,打在他高高的鼻梁上,在脸上形成一道浅浅的阴影,他说:“我叫程星明,你叫什么名字?”
“郑云蝉!”
我礼节性地回答。
听了我的名字以后,他拿起了路边的一块小石子,在水泥地上轻轻地写下了我的名字,问道:“是这个蝉么?”
我点头。
说实话啊凌岳,那个名叫程星明的男孩写的字可真丑。而且他还有点儿不要脸,一点儿都不如你绅士,在看见我挂在脖子上的那只指北针之后,居然一下子就抓了过去,对着路灯光看了好久之后,特臭屁地说道:“切,居然是坏的。”
你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想做什么么,我特想拿那只指北针敲他的脑袋。
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的我曾经遇到过很多男生,包括朋友、亲戚、同学,可是每当跟他们相处的时候,我总会拿他们与你做比较,我一遍遍地问着自己,如果换成了凌岳,这件事情他会怎么做。
而且后来我还发现,程星明有点儿赖皮,他在把我从那个黑衣人手中救下以后,居然居功自傲,每天都来缠着我,而且还大言不惭地要我做他的女朋友。
我记得他让我做他女朋友的那天,他还给我带了礼物,是一只崭新的指北针,跟你留给我的是同一个牌子,据说那个牌子市面上很少见,可见他还是费了一番心事的。
可是,我怎么可能答应他呢。
我的心里明明已经有了你,虽然,你从来不曾承认自己喜欢过我!
三、为什么事情过去了那么久,我还是深陷在你给的破碎中无法自拔
我站在操场的看台上,被周浅浅呼巴掌是在某一天的清晨。
我就那样定定地站在原地,任凭她的手掌在脸上肆虐,因为我觉得她有权利打我,那样会让我好受一点。
她一边打,一边对我嘶吼,她说:“郑云蝉,现在你满意了吧,你高兴了吧,为了找你凌岳失踪了,说不定死在那个山谷里了,连尸首都找不到……”
她定定地看着我,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眶里滑落,掉在身前的看台上,氤氲成了灰色的云朵。
是的凌岳,我不怪周浅浅,因为我把她的男朋友弄丢了,她有权利打我。
她打完我之后,抱着脑袋坐在台阶上哭了一会,接着站起身来缓缓地向着远处走去,她在离开之前,还背对着我说了句:“云蝉,虽然我恨你,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从这件事情中走出来,毕竟我们以后还要有自己的生活。”
她打了我那么多下,我都没有哭,可是当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还是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后来,在她走后,我爬到看台的最高层,从书包里掏出了程星明送的那只完好无损的指北针,与你那只放在一起,对着初升的阳光看了好久。
可是凌岳,为什么事情过去了那么久,我还是深陷在你给的破碎中无法自拔。
那一刻,我突然就有点后悔了,在没有我之前你和周浅浅明明是驴行社里公认的金童玉女,你们一起出入各种场合的时候只能用珠联璧合这个成语来形容。可是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呀,我为什么要那么任性,为了得到你的认可,非得一个人去栖霞谷里“征服”那片据说从来都没有人单独走出去过的密林。
凌岳,其实你不知道的是那一次我骗了你,我是一个胆小鬼,因为当我走到那片峡谷附近,看见密林上方升起的浓浓的迷雾之后,我就没勇气进去了。我只是躲在了峡谷附近的一个小旅馆里,给老莫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就关了机。我知道老莫肯定会把电话的内容告诉你,我傻傻地认为,那一次,如果你来找我,就证明你心中不是没有我!
那一次,我在小旅馆里足足等了一个星期,我一直坐在窗边,看着旅馆前面进入丛林的那条必经之路,可是却一直没能等到你。后来,我一个人悻悻地回到H市之后,才被老莫告知,你已经失踪好多天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天,你为了尽快找到我,选择了山后的一条近路,恰好避开了那座小旅馆。
后来,老莫带领十几个驴友进山搜寻,却只找回来一只破碎了的指北针。
其实这都怪你啦凌岳,谁让你平常经常在我面前谈论周浅浅的那些光辉事迹来着,你说她曾经登上过西藏境内一座海拔六千多米的雪山,你还说她曾经一个人到南沙潜水,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你说这话的时,眼神中透露出来的自豪,深深地刺伤了我的心。
我想,我一定也要成为一个让你自豪的女孩。
说到底,那时候我之所以非要与周浅浅分出个胜负,是因为我觉得其实你并不怎么喜欢她。她是一个大小姐,脾气娇纵异常,据说你们的驴行社就是她爸爸投资兴建的,而且在我看来她的性格和秉性有点儿像男孩。你看向他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个战友,而不是自己的爱人。
我总觉得,你之前之所以被她蛊惑,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我。
要不然,为什么每次出去探险的时候,你总是会寸不不离地守在我的身边,而且在扭伤了脚踝以后,小心翼翼地为我处理伤处,然后宁愿放弃山顶最美丽的景色,也要独自一人背我下山。
我记得你背我下山的时候自己曾问过你的,我说:“凌教练,如果没有周师姐,你有没有可能喜欢我。”
当时你虽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但是我分明感觉到你有些不知所措,因为那一刻,走惯了山路的你,居然一下子从山坡上跌了下去。我想,我将永远记得我们滚下山坡的时候,你用自己的双臂牢牢地护住我的脑袋的情形。
其实,有些爱慕根本就不必说出口,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忘我的动作便足以。
那时,我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时间过得太快,因为据说你在第二年的春天就会迎娶周浅浅,而且答应了周爸爸,结婚以后就放弃自己的旅行生涯,到他公司里打下手。
那些天,你总喝很多很多的酒,酒醉了之后就会说胡话,你说其实你不愿意放弃现在这种生活,你说有些爱情为什么那么自私。
你不知道当时陪在你身边的我有多绝望,我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就是我陪在你身边的时候,清楚而绝望地知道,这样的光景不会太长。
所以后来,我才鼓起勇气做了一个令人唾弃的第三者,我永远记得你酒醉之后对我说过的那句话,你说:“郑云蝉,我们逃吧,去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远离世俗,远离现实,永远不再回到这个狗娘养的人间!”
虽然那句话,你酒醒之后就忘了,但我却一直刻骨铭心地记在脑海里。
就像你从来没有说过你爱我,而我却一直偷偷地喜欢你一样。
所以,后来我才决定一个人去栖霞谷,我想在去那个远离世俗的地方的路上等你,但我却在那里,失去了你!
四、最看不起你这种自以为是,装纯装到损人不利己的小屁孩
凌宵,我答应做程星明的女朋友了。
我答应做他的女朋友,是在周浅浅的婚礼上,日期是跟你举行婚礼的同一天,不过新郎却换成了别人。
虽然周浅浅不止一次地在老莫他们面前说她之所以把婚期选择在这一天是为了纪念你,但我却觉得其实那跟你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她之所以那样做,是因为周爸爸早在一年前就已经跟很多人说过女儿要在明年的这一天结婚,他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能言而无信,而新郎是谁,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那一天,我分明看见挽着新郎胳膊的周浅浅笑得很灿烂,我真羡慕,她能那么快就将你忘记。
而我,却一杯接一杯地往口中倒着红酒,结果喝着喝着就喝醉了。我记得以前我们两个人出去喝酒的时候从来都喝不醉的,你还夸过我酒量大呢。
结果,我喝醉之后就冲到了新郎与新娘中间,妄图搅乱他们的婚礼。我大呼小叫地对着周浅浅喊道,我说:“周浅浅,你难道那么快就忘记凌岳了么,可真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
那时的我只是为你感到不甘,如果她那么容易就放下了,当初为什么不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其实自己并没那么在乎你,如果那样的话,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也许现在跟我一起来参加她婚礼的那个人就不是程星明,而是你了!
结果我那句“不见旧人哭”刚刚说出口不久,我就哭了,因为周浅浅接下来的那句话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
她说:“郑云蝉,你他妈算老几啊,你有什么权利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你和凌岳认识了那么久,他有说过一句‘我爱你’么,最看不起你这种自以为是,装纯装到损人不利己的小屁孩。”
她说:“缺爱呢是吧,缺爱也别在老娘的地盘上找!像你这样的女生,除非哪个男人瞎了眼,要不然一辈子也别想找到真爱!”
我觉得她说的那句话,明明该是我的台词才对。
她说完那句话,就拉着新郎的手走开了,那一刻身边的所有人都对我投来了鄙夷的目光。我低下头来想了一会,才发现她的话其实是对的,你果真就从来没有对我说过那句话,所以,也许,我真的就没权利维护你!
可是,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她离开没多久,程星明就一下子冲到了我的面前,拉起我的手,大声地对我说:“郑云蝉,我爱你!”
他的声音那么大,我不知道他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
我当时的酒还没醒,听到他的那句话之后好久没有反应过来,许久,才笑笑地看着他问道:“程星明,你眼睛瞎了么?”
我记得就在不久前周浅浅才说过,这世界上只有瞎子才会爱上我呢!
“没有!”
程星明的那句话说得如此笃定,我的眼圈突然就红了起来,凌岳,如果你也曾经开口对我说过这句话该多好,不用当着所有人的面,不用对着全世界,就只轻轻地跟我说一句,哪怕说完这句话之后,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还是周浅浅,也无所谓。
五、
凌岳。
我不会像喜欢你一样的喜欢程星明,但我会学着喜欢你时的样子,慢慢地向着我们不曾有过的美好迈进。
我和程星明在一起之后,再次迷恋上了跑步。
每天早上,当我跟在他的身边,沿着操场慢跑的时候,我都会想象着你还留在我身边。
我将那只碎掉的指北针藏在了枕头下面,我不舍得将它丢掉,因为它最后是定格在了你寻找我的方向。
我渐渐地发现,自己一点点地长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的任性,那样的荒唐,我终于不再对每一个诺言都信以为真,我终于开始接受一个观点,其实这世界上有些理想的去处,是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到达的地方。
大三那一年,我还亲自去了周浅浅家向她道歉了。
我说,我不应该在她婚礼的那天那样做。
其实周浅浅是一个爽朗的姑娘,那一天她不但接受了我的道歉,还亲自下橱做了好吃的饭菜招待我和凌岳。
她说:“郑云蝉,真高兴你能从那件事情中走出来。”
她说:“如果凌岳还在的话,这应该也是他希望看到的结果!”
后来的我还是经常会去老莫的驴行社做客,周浅浅结婚以后便把那家驴行社交给了他,让他管理。
驴行社的墙壁上,贴着好多驴友从远方寄回来的照片。
那些照片中有一个怪人,他穿着黑衣黑裤,戴着长长的鸭舌帽,每次拍照的时候都会将帽檐压得很低很低,看不到他的样子。
老莫曾经漫不经心地对我说,那个人之所以不敢拍自己的脸,其实是因为他的脸上全是伤疤,有一只眼睛还失明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捧着咖啡的手微微地抖了一下。
这是老莫第三次跟我讲起那个怪人的事情,上一次他告诉我的是,那个怪人是在某一次进山的时候受伤的,后来还是老莫他们将昏迷不醒,严重毁容的他从山上抬了出来。
那一次,他一直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伤好之后,就喜欢上了独自旅行。
其实我对那个怪人并不陌生,我在学校的时候,他曾经偷偷地尾随过我。
他还利用我入社时填写的电话号码,跟我们宿舍里其他几个女生约好,造谣说他其实是个大变态,这样程星明从他手中将我救下的时候,就显得顺其自然了。
我入社时填的那个联系电话,是宿舍里的号码,因为你曾经告诉过我,像我们这些喜欢冒险的驴友,万一出了事要第一时间联系到朋友和家人。
是了,凌岳,那个黑衣人就是你了。
请原谅程星明出卖了你,他是在背着胡言乱语的我从周浅浅的婚礼上逃掉时,告诉我这个秘密的。他说在认识我之前,那个被我当成了流氓的黑衣人,曾经找到过他。让他帮忙完成自己的一个心愿,让一位几乎对生活绝望的女孩重新产生希望。
他说:“那个女孩子其实挺可爱的,说不定,你慢慢地还能喜欢上她。”
当时身穿黑衣偷偷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的你,之所以会看上程星明,是因为你注意到,当我坐在操场上看着他的时候,嘴角偶尔会微笑。
后来,果然如你所说的一样,程星明慢慢地喜欢上了我。
他把这一切都告诉我,是因为觉得真正喜欢一个人,就不应该有所隐瞒,他不想骗我一辈子。
在听到他的那些话之后,喝酒喝到走路都走不稳的我,曾经拼命地到处找你,可是,我却已经再也找不到你,因为,我只有一只早就坏掉了的指北针。
我到驴行社里来找老莫,我大肆吵闹着要他告诉我你的行踪,可是他也不知道如今的你到底在哪里。你只是一张张地寄回那些有着美丽风景的照片,照片抵达H市的时候,其实你早已不在画面中的某地。
后来,老莫安慰我说:“云蝉,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么?”
我泪流满面的摇头。
他说,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自己深爱的那个人,能够像自己所期待的那样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亲爱的凌岳,老莫那么了解你,他一定明白你的想法,而此刻身在别处的你,肯定是希望我能和程星明就这样,一生一世,平平静静地走下去吧。
你偷偷地做了那么多,你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把自己洋装成一个小流氓,其实仅仅是希望后来的那个我,能够渐渐地接受新的感情,慢慢地习惯这个世界上,其实已经没有你!
又是四月天,驴行社门外的樱花骗骗凋落,程星明轻轻地走上前来,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抬起头来,与他相视一笑。
他缓缓地坐到了我身边的藤椅上,翻了翻我手中的影集,目光落到了你身上,照片中的那个你,站在一个白雪皑皑的山顶,戴着一只黑色的大墨镜,白色口罩,口罩下面露出来的胡须上结满了冰茬,看起来比上次在照片中看见的时候又强壮了一些。
看到此,程星明微微一笑,轻轻地搂过我的肩膀,看向窗外纷纷扬扬落下的樱花花瓣,自言自语般地笑道:“等着瞧吧凌岳,终有一天,我会完全让你,淡出她的记忆!”
我将脑袋靠着他的肩膀上,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天光傻笑。
请原谅啊凌岳,我只能在众人的面前,装着其实已经渐渐地不再在乎你!
我那么笨,那么长时间都过去了,也只是学会了,不再去追问过去的那个你,到底爱不爱自己。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