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国记(全二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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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西戎战吼

话音未落,杨嘉烈已提剑冲出大帐。

听到杨嘉烈将邝志隆冠以“叛侯”之名,傅瑞心里微微一紧。

“看来,老令公已经认定邝志隆就是伏击的主谋了。”他心中唏嘘道,动作却没有任何迟疑,跟着杨嘉烈奔出帐去。

来到帐外,二人朝喊声起处望去。

他们的目光,掠过中军帐前方圆半里的校场坝,飞向连绵营帐和天幕的相接处。

天空,就像有彩霞映照——跳跃的火焰正从东、北、南三个方向升腾而起。

滚滚烈焰中,阵阵喊杀声此起彼伏。

从距离上估算,双方交战处应在封城居民区到驻营之间的结合部,大约就是斥候所说的“外营”。

盯着滚滚烽火,傅瑞心里开始盘算:“外营和封城之间,有一道十丈宽的浅壕,其中布满拒马桩和弓手掩体。凭借这道浅壕,想必御守们正以弓弩拒战。”

此时,东面火光跳跃之处,又一名斥候策马奔来。

跑到杨嘉烈面前,斥候在马背上拱手道:“报令公,外营将士凭弓弩据守,杀敌甚众!”

“好!”杨嘉烈表情严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传令下去,让外营将士勿与敌近身接战!如敌恃众突入营垒,就立即退入内营依计行事!”

“喏!”斥候又是一拱手,转身策马飞奔而去。

“老令公从戎多年,凭险据守的本事还是有的……”傅瑞心里嘀咕了一句,顺口还巴结了一句,“令公没有贸然让部下与敌近身接战,而是依托营外工事远程据守,尽挫敌锋,真乃良策也!”

听到傅瑞由衷的赞叹,杨嘉烈轻轻一笑,转头道:“傅郎官,老夫军龄比你的年纪还长,你也太小瞧老夫了吧?邝老憨兵力是我三倍,又都是极善步战的重甲镇卒。若我等贸然冲出去肉搏,岂不正合了人家心意?”

说着,杨嘉烈慢慢转过头,眼中升起一阵阴霾:“外营箭阵只能挫敌锐气。而我军内营共有三层,其中营帐如林、交通便道如蛛网密布——这里才是歼敌所在!”

闻听此言,傅瑞不禁点头称是:“因地制宜、避敌所长……老令公排兵布阵并非外行。看来,在烈阳谷的确有些小瞧他了……”

二人正说话间,又一斥候策马来报:“报令公,邝军恃众突破箭阵,已从东、南、北三面突入内营!”

“这么快?”杨嘉烈一惊。

斥候答道:“邝军兵力已超过五万,且还在源源不断增加!”

“五万?”杨嘉烈一惊,“邝志隆麾下不过镇卒二万、牙军三千,如何能派出五万之众?”

面对杨嘉烈此问,斥候踌躇了一下,拱手道:“方才邝军入城时,我等轮番上前打探,但见从东、西、北门入城的敌军大队中,好像有西戎人……”

“西戎?”杨嘉烈浑身一震,“这么说来,邝志隆不仅意图谋反,而且还里通外敌!”

傅瑞心里也是一紧。

但是,他还是不相信邝志隆会谋反。

“事已至此,我等只能奋起一战了!”杨嘉烈一声长叹,对斥候道,“让各营将士退入营区,依计接战。另外,把老夫的三百亲兵也派上去,尽量迟滞叛军推进!”

“喏!”斥候转身传令去了。

片刻后,一队身披轻甲的精壮御守从中军帐附近冲杀而出,犹如一阵旋风,朝烽火起处席卷而去。

盯着那队御守消失在夜色中,傅瑞又说道:“令公将亲兵尽数派出,若等会邝军兵至,在下恐令公有失。”

杨嘉烈轻轻一笑:“老夫不是还有你们吗?”

言罢,他朝傅瑞挤了挤眼,补了一句:“傅郎官,方才你不是说过,‘信’乃大丈夫安身立命之本?今夜,老夫就要在此生死绝境之中信你一回!”

傅瑞登时觉得一阵热血上涌,急忙俯身拱手道:“谢令公?末将及八百南兵纵身无全尸战死敌群之中,也定保老令公无恙!”

听到傅瑞终于改口称“末将”,杨嘉烈暗自一喜,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接下来三刻钟,喊杀声犹如怒海洪涛,渐次向中军大帐涌来。

“近身战还是开始了。”远眺滚滚烽烟,傅瑞心中默念。

短短三刻钟内,前方斥候又三次来报——

第一次来报:“邝军已攻入头道内营,余指挥领兵力战殒命!”

杨嘉烈依旧毫无表情。

少顷,斥候再报:“邝军突入第二道内营,李指挥正领军拒战!”

此时,喊杀声已逼近至中军大帐前一里处。

校场坝斜对面、连绵营垒的另一头,已经能看见闪动的“邝”字旗了。

半刻钟后,斥候第三次来报:“邝军突入第三道内营!”

“能在三刻钟内连破皇庭御守三关,‘褐黄戈壁甲、邝侯披靡军’果然名不虚传!”

想到这里,傅瑞不禁一阵赞叹,朝杨嘉烈拱了拱手道:“老令公,邝军兵锋已至帐前,请令公进帐坐镇,末将领兵出击拒战!”

却不想,凝神注视战场的杨嘉烈,突然问斥候道:“城外可有我军兵至?”

斥候一愣,拱手道:“令公,城外皆是邝军,正源源不断涌入城中,并不见我军旗号!”

杨嘉烈好像有些失望,又问:“相邻的邝军驻营还是没有参战?”

斥候答道:“彼营中有大批军士在帐前观战,但无一参战!”

杨嘉烈双眉一皱,自言自语般嘟哝道:“邝老憨另一半兵力就驻在我军侧畔。到现在他们都没动手,难不成……”

听到这话,傅瑞忽然想到了什么,对杨嘉烈急声说道:“朔风城中有镇卒二万,之前邝镇山领了一半出城。如今,城中所剩镇卒除守城鞋外,大多就在相邻驻营中。邝侯若真要攻灭御守,为何不派他们来攻,而要劳师袭远、从城外调兵?”

对此,杨嘉烈还以一声冷笑:“傅郎官,你是想说,攻击我军的并不是邝老憨吧?可老夫却觉得,邝老憨到这时都还在保存实力,是准备给老夫致命一击呢。”

对杨嘉烈的回答,傅瑞一竟无言以对。

他只得笑笑,转过头朝营外望去——

就见大帐东翼,丛丛人影已经从连绵营帐间冲突而出。其中一部分立即和附近的御守展开了激烈缠斗,另一部分则嚎叫着突入校场坝,朝中军大帐杀来。

凭借冲天的烽火,傅瑞看得清清楚楚,那些人影身上都披挂着朔风镇卒的褐黄铁甲。

重新转过头,傅瑞苦笑着拱了拱手,又劝道:“邝军兵锋已近,请老令公速避。末将定当护卫左右!”

杨嘉烈却一声暴喝:“帐前同袍喋血,主帅岂能退避?老夫自当仗剑在此,与众将士共进退!”

说这些话时,老将军怒目圆瞪,凛凛然如西天护法、地府判官。

看见杨嘉烈的神情,傅瑞心里一暖,俯身抱了抱拳,起身从腰间掏出一枚骨质哨笛。

见到那笛子,杨嘉烈双眼一亮:“雄鹰笛?”

“正是。这就是南军山地步卒用来彼此联络的鹰骨哨笛。”傅瑞应了一声,抬手吹响了雄鹰笛。

一声尖锐铿锵的哨响破空而出,如雄鹰的啸叫掠过被战火映红的夜空。

笛声起时,一大群黑色人影立即从附近营帐中迅猛冲出,如鬼魅般飘忽腾跳着,向正在冲锋的邝军逼近过去。

借着跳跃的火光,杨嘉烈看见,那些黑影竟是一群披发赤足、身穿黑漆皮甲、浑身涂满黑色油彩的南风佣兵!

南兵们抵近到邝军两侧约八九丈处,旋即施放出道道寒光。

“弩箭!”杨嘉烈观之大惊,不禁放声叫喊起来。

那道道寒光密如急雨、璨若流星,劈头盖脑朝邝军席卷而去。

“啊!”在一片惨叫声中,冲在前面的褐黄甲士倒下了一大片。

“娘的!”

“搞死他们!”

……

在其余甲士的咒骂中,一部分邝军冲出队列,朝飘忽的黑影冲去。

那些黑影并不接战,而是急急朝后退却,迅速闪进密集的军帐不见了踪影。而在同时,他们又施放出一阵“流星雨”,击退了追击的敌兵。

邝军甲士略一后撤,黑影立即转身杀回,抵近到相距八九丈处,再次施放弩箭。

如是往复了三五轮,邝军折损了上百甲士,而黑影无一伤亡……

“这战法……好生眼熟!”杨嘉烈盯着飘忽的黑影,忽然想起了什么,朝一旁的傅瑞喊道,“傅郎官,这忽远忽近的袭扰游击战法,莫非就是前日你在烈阳谷所用之计?”

“正是。”傅瑞点头道,“我军兵少,且多是不善步战的重骑,因此末将让佣兵们轻装上阵,将之前所用的轻骑袭扰战术用到了步战之中。”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声苦笑:“可惜的是,此战术仅能迟滞敌兵速度,并不能阻止或歼灭他们。”

杨嘉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果然,随着中军大帐周围汇集的邝军越来越多,南兵的袭扰渐渐成了隔靴搔痒。

大批褐黄甲士已经冲破御守拦截,顶着漫天箭雨,嚎叫着朝中军帐冲来。

其中,傅瑞看到了大批身穿兽皮甲、手舞狼牙大棒的异族战士。

几乎与此同时,他和杨嘉烈也听到了一阵阵熟悉的战吼声——

“呜嗨、呜嗨,万利喜!”

“呜嗨、呜嗨,万利喜!”

“呜嗨、呜嗨,万利喜!”

……

“邝军中果真有西戎!”傅瑞一声冷哼。

“傅郎官,这下你还觉得邝老憨是忠臣?”杨嘉烈苦笑道,“因北图受挫,那老匹夫恐怕早就有了动摇。如今,想必又害怕嘉禾被夺,于是沟通外敌、背叛了皇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