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张让
郡府,堂舍。
熊虎跪坐于案几处,他手中持文书,一张大盘脸,几乎把整卷竹简都遮掩住了。
当竹简落下后,可见这位河东太守,年约四旬,绿豆眼,朝天鼻,脸上布满了横肉。初一看去,就给人凶残之态。
想到各县送来的数据,熊虎双目一眯,冷哼道:“太后寿辰在即,各地皆需上缴寿礼,昨日张公还有问话……可吾治下多县,强征的赋税,却迟迟收不齐,当真是一群酒囊饭袋!”
“府君!府君,大事不好了!”
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当熊虎抬头看来时,正见主簿王满大汗淋漓,一边喊,一边大叫。
“出了何事?如此慌慌张张?”
“回府君,解县有人作乱,杀了苗县令,另有郎君等,皆无一幸免……”
“什么!”
熊虎站起,满脸怒容道:“何方宵小,如此胆大,敢杀吾孩儿,吾誓将他千刀万剐,以消心头之恨!”
熊虎老来得子,独子之死,只觉满腔愤怒,无从发泄,一张脸瞬间涨红。
王满身材短小,看向如同小山一般的熊虎,想到太守平日的凶残霸道,忍不住擦了擦冷汗,结巴道:“府……府君息怒,此中贼人,乃是解县本地人,一人名叫关羽……其众必还在郡中,府君只需调遣一部人马前去,定能捉拿!”
发现太守那暴虐眸光看过来,王满脖子就像被人掐住了一样,不知所措,一道话语,从外面再度传来,帮他解了围。
“熊府君可在?张公有请!”
距郡府只一百六十步,紧邻的就是熊府。
中常侍张让,近些时日,就居住于此。
当熊虎压制住怒火,整理衣衫步入的时候,张让正拿着书卷,缓缓翻阅。
从汉桓帝刘志开始,这位大宦官就担任着小黄门,无论是宫廷自学,还是老宦官教导,这些年来,张让早就识字,而且认识的还不算少。
听到脚步声,张让抬起头,只见其人头戴惠文冠,穿红色深衣,佩带美玉,束腰带钩……面白无须,双目炯炯有神。
惠文冠就是“赵惠文冠”,传言为战国赵惠文王所制。
《后汉书·舆服志下》载:“侍中、中常侍加黄金璫,附蝉为文,貂尾为饰,谓之‘赵惠文冠’。”
张让看到熊虎模样,不由得笑道:“我儿可是遇到什么事了?怎看汝面色不快?”
熊虎早年于宫外,就跟在身边处事,因忠诚可靠,私下收为义子。张让后向汉天子建言,又花了一些钱资运作,这才得了一个太守。
听到张让之问,熊虎啪的一下,跪在了地上,不断叩首道:“虎飘零半生终遇义父,还请义父大人,为孩儿做主!”
随着熊虎将经过讲完,张让早就收起了笑容,摸着没有胡子的下巴,嗓音尖锐道:“解县令治下不力,死有因得。但祥儿之死,此中罪人,势必要明正典刑……吕利!”
“末将在!”
张让轻声一唤,门外一手持长戟,身高将近九尺的大汉,身上盔甲声,咚咚作响,急速步入应道。
“汝去解县,辅助捉拿这些凶人,不论生死,全都带来安邑!”
“诺!”
大汉领命离开,熊虎闻之,心中怒气稍减,准备俯身大礼拜谢。
一侍从步入,双手托着锦帛,高举过头顶,道:“张公,这是从雒阳方向,大司农为张公送来的亲笔信,另有两箱珍宝!”
张让单手接过后,挥了挥手,侍从告退,熊虎也安静站在下首。
张让看过之后,嘲笑道:“这曹嵩也知道害怕乃公!其子曹操,月前闯入我府院之内,最终翻墙而走,所欲为何,我岂能不知?看在其曹氏,亦属宦官之后,我当时才没有追究。不过这竖子,委实不安分,得让曹嵩好好管教才是!”
曹嵩乃大长秋曹腾养子,而今担任大司农,位列九卿。其子曹操曾被举为孝廉,后授雒阳北部尉,又任顿丘令,但在两年前就被免职,前番刺杀张让不成,已然潜回家乡谯县。
熊虎深吸一口气,隐去失子之痛,不由得恭维道:“义父大人深受国家信用,有谁不惧大人?就算是袁氏等世家高门,见了大人,亦得好生拜见!”
张让听过之后,心中愉悦,不由得大笑了几声,随之道:“汝南袁氏,到底大有底蕴,但有国家,他们这些士人,能耐我何?”
……
安邑境内。
距县城十里,名曰“日照峰”,两座峰峦高耸,密林重重。
山林内,关昭和关羽等人,经过前夜奔波,又有季良所寻游侠儿打掩护,终寻到了此地暂时躲藏。
“小郎这话说得好,最危险之地,就是最安全之所,任那太守想破头也想不到,我等不仅没有逃走,还来到了郡治之地!”
季良手持一竹棍,竹棍上插着一只被处理过的兔肉,并于火上,小心炙烤。
这般说完,他忍不住看了眼后方的废旧草庐,尤其是草庐内,正于空白木板,认真画着什么的关昭。
草庐的另一侧,关羽则在打磨着随身携带的长刀。考虑到接下来行事的威胁,张娘子托付季良,被安置到了闻喜境内,并没有在身边。
季良话落,关昭的画作,最后一笔正好落下,他放下了石炭,揉了揉手腕,抬头道:“这也多亏季兄帮扶,加上我等运气好,沿途尚算顺利。但根据蛛丝马迹,早晚会寻来。时不我待,画好了,劳烦季兄寻人,连夜雕好……”
关羽和季良,闻声临近。
当看到关昭画的麒麟兽,另有下方所书的“天下太平神兽”六个字后,季良习惯性吧唧了下嘴,向一旁关羽道:“还未曾关大兄提起过,竟不想小郎的绘画技艺,如此佳妙,栩栩如生!”
关羽显然也有些意外,那双丹凤眼望来,布满困惑,关昭笑着解释道:“大兄,还有季兄不知,这绘画也是近两年,昭自学而成,上不得台面。此兽则是见了一些匠工雕刻,幻想作成。”
关昭接着错开话题道:“兄长和季兄,不是已经寻好伏击之地了吗?当务之急,是按照我之所绘,将石像雕刻好,埋在那里,然后布置一二,寻人广散传言……一旦那阉人主动出城而至,就是我们尝试伏杀他的时候!”
“好!就依小郎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