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蝴蝶在火焰中小憩
与林家不同，小野家无处不带着女人的味道。
但这也可能只是小野幽香留在玄关的香水味给了林千树这样的错觉。
右手边的厨房与墙壁隔出走廊，走过去就是餐厅，更前方是客厅与阳台，落地窗外，高楼林立的东京与天空正陪着金红色的太阳一同燃烧着。
林千树并未在客厅的墙壁上看到小野夫妇与小野千夏的合照。
但仔细想想，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将已死之人的照片摆在每天都能看到的地方时刻缅怀。
客厅右转，小野母女二人的卧室紧挨着。
卧室对面，除了卫生间外，还有一个半开着门的隔间。
林千树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
瞄了一眼门上挂着蜡笔写成的【小野幽香】的牌子，林千树敲了敲门。
“妈妈，你快去上班吧。我不吃早饭。”
房间里传出小野千夏嘟囔的话。
看来小野千夏醒了，只是不愿起床。
林千树开口道：“是我。”
“千树？！你，你先别进来！”
小野千夏的声音有些慌乱。
猜测她此刻应该衣衫不整，林千树心头微漾，安静等待着。
很快，小野千夏的声音再度响起。
“可以进来了，门没锁。”
林千树拧动把手，推门走了进去。
只是，想象中换好衣服的小野千夏并没有出现。
她趴在床上，用薄被掩着身躯，白皙的大腿压着被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动弹过的样子。
林千树有些困惑。
那我刚刚在等什么？
“你怎么来了？”小野千夏问他。
她侧躺着，半张脸颊被枕头挤出可爱的形状，声音也懒洋洋的。
“我打算晨跑，幽香阿姨说让我带你一起。”
林千树解释完，小野千夏精致的五官顿时挤作一团。
“我不想去。”
她翻了身，整个人蜷缩进被子里，就连原本能欣赏的美腿也藏了起来。
望着在红色的光线下恍若燃烧着的“蚕蛹”，林千树又一次想象起她曾点燃世界的壮观。
他点点头，“哦”了一声，打算退出房间。
但刚拉开门，小野千夏就喊住了他。
“等等，这就走了？”
林千树转过身，小野千夏从薄被中探出脑袋的样子像破开蚕蛹的透明蝶影。
面对无害的可爱生物，林千树由心而生笑了下。
“我可没打算强迫你跟我一起。”
像是无法理解林千树的话，小野千夏歪着头，散落的头发在金黄色的光线中熠熠生辉。
“可是，不是妈妈让你喊我的吗？”她眨着眼问。
“是啊。”
“……”
林千树眼中的蝴蝶飞走了。
小野千夏皱着眉，沉默了一会。
“抱歉，我差点忘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千树摇摇头，示意无所谓。
至于失忆和放弃喊她起床到底有什么关联，他不得而知。
“帮我拿下运动服吧，就在那里。”
小野千夏伸出手，指着林千树身旁的衣柜，纤细的胳膊白的晃眼。
林千树打开衣柜，从琳琅满目的衣服中找出相对朴素的运动服。
期间触碰到的衣物触感以及衣服上的洗涤液的味道总让人联想到女人的肌肤。
然而，当他把衣服丢给小野千夏，后者却抱着薄被滚了半圈，闭上了眼。
“我睡了。”
林千树挑了挑眉。
这什么意思？
小野千夏的行为委实难以理解，但林千树想了想，晨跑倒也不是非常要紧的事，等一等也无妨。
于是，他搬过椅子坐到她对面，打量起她的卧室。
她这里更像男生的卧室。
波涛汹涌的二次元女性海报，纯黑色的异形主机、等身高达手办……
但林千树对这些兴趣不大。
欣赏美少女沐浴在阳光下的睡姿是件舒心的事。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小野千夏主动睁开眼睛，她盯着林千树的，一言不发。
林千树被盯得有些不自在。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小野千夏轻轻摇摇头，说：“不，并不是。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想看我换衣服？”
林千树愣了下。
如果可以，自然是想的。
但这种话【林千树】说不出口，更何况小野千夏也不会想在他面前换衣服。
于是，他起身说道：“我去客厅等你。”
走出小野千夏的房间，林千树皱起眉头。
她不直接说“我要换衣服”，反而要用那样的句式，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想不通……
小野千夏很快换好衣服。
简单的运动装被她姣好的身材撑起，像模特展览似的。
秀发束成高马尾在她脑后随脚步晃动摇曳，发梢时隐时现。
“走吧。”小野千夏说。
“不先吃点什么吗？”林千树一边起身一边问。
小野千夏摇摇头。
“不用。”
林千树没再说话。
走出小野家，天空已经变成了纯净的蓝色，阳光也恢复最正常的白。
虽然背光，但小野千夏还是习惯性地先抬手挡在眼前，才抬起头往天空瞄去。
“都说下过雨，天空会变干净，但也没感觉哪里干净啊。你说呢。”
“可能是原本就很干净吧？”林千树随口附和。
小野幽香用力摇了摇头，反驳道：“不，才不是呢。老家的天空比这好看的多。”
“老家？”
“嗯。在四国岛。过新年的时候会回去。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哦……”
似乎是看累了，小野千夏将视线从天空收回。
她转过头，看着林千树的侧脸，问：“昨晚你睡得怎么样？”
昨天？
林千树第一时间想到了被女人拥入怀中的安心。
不过，看着她纯净的眼睛，他觉得她应该不是问这个。
于是，排除掉不算坏的内容后，他认真想了想，说：“睡得还不错。醒来才知道下过一场雨。”
林千树说话的时候，小野千夏的眼睛眨也不眨，听的格外认真。
等到他说完，她脸上就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林千树甚至以为小野幽香在对他笑似的。
“果然，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呢。”她笑着说。
分不清的温柔与敏锐让林千树呼吸一窒。
未等他说些什么，她继续道：
“以前，无论妈妈说什么，你都会乖乖照做，绝不会像今天那样放弃喊我起来的。
还有，你听到【我换衣服】都会脸红。
而且，你睡得很轻，昨晚无论如何也睡不安稳。
最后，最最重要的是，我讨厌那种太阳，就像……”
似乎是不小心说到了禁语，小野千夏突然闭口不言了。
缅怀或是挣扎的表情从她脸上一闪而逝，笑容重新浮现。
她径直向电梯走去，欢快的声音再度响起。
“能忘掉所有的不愉快，失忆也不算坏事嘛。走喽。”
林千树后知后觉地转身，女人的影子已经从她身上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