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扬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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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找宅子

大方像被蝎子蛰了一般从地上弹起来:“我说过,不做工!”

“不做工你想干什么?你还欠着债呢!既然被我遇见了,就别想再继续当毛贼!”栖霞毫不示弱,眼珠子狠狠瞪着。

大方面对栖霞强大的气场败下阵来,耷拉着脑袋,嘴里嘟囔个不停:“我本来自由自在的,虽说偶尔被人追打,但也乐得逍遥,怎么就被拉来干这苦差事了。”

“什么苦差事?”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

一回头,仇灵雨捧着鎏金手炉款款而来,发间玉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小凡提着灯笼在身后亦步亦趋。

大方惊讶地看着仇灵雨,嘴巴大张,半晌回过头来问栖霞:“这是九天玄女吧,怎么跑柴房里来了?”

仇灵雨轻笑一声:“你这光头油嘴滑舌,小心思不少,是我最讨厌的那种人。唯一的优点就是,眼光不错!”

她款款向二人走过来,轻蹙眉头,用责备的语气问栖霞:“怎么这么久还未安置好,我还等你商讨茶肆大计呢!”

“东家,”不知不觉中栖霞已经改了称呼,并且毕恭毕敬、点头哈腰,“大方是我的旧识,不巧在这里遇到,我就想,咱们茶肆不是还缺个伙计吗,要么就让他来干?”

仇灵雨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你这是往我店里塞耗子?”

“是招财猫。”栖霞把缩着脖子的大方往前一推,“我听人说,做生意都要养只花猫镇宅。”

“招财还是招贼?”仇灵雨冷冷瞟了大方一眼。

大方受不了她的眼神,大叫:“你瞧不起谁呢?虽然你看上去像个贵女,但大晚上的不回家,也没带个护卫,孤身住在客栈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来路……”

话未说完,已被栖霞一把捂住了嘴。栖霞低语:“可不敢造次,她是个随时能杀人的女魔头!”

大方一凛,疑惑地看着仇灵雨:“不能啊,她那个瘦弱的样子,杀人?最多踩死只蟑螂。”

“说不准她有暗卫呢?总之,对东家说话要客气些。”栖霞正色教导。

大方忍了忍,终于没继续发作,弱弱地问:“工钱还能加点吗?三百文太少了。”

仇灵雨不耐烦二人在自己面前窃窃私语:“我隐香阁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得先试用。”

“那我们接下来干什么?”大方问。

“当然是找间可以开茶肆的宅子。”仇灵雨扔下这句话,裙裾掠过青石板,回转身往天字号房而去。

三日后,西市南巷。

“此处不可。”仇灵雨用绢帕掩住口鼻,“门槛矮了半寸,镇不住白虎煞。”

“门环也不对称。”她用帕子垫着手推开铜环,“左边饕餮纹第三根獠牙比右边短半分。”

栖霞凑近细看,青天白日下两只铜兽明明一模一样。正要开口,忽见仇灵雨提着裙摆退后三步:“门槛石色差。”她纤指一点,“东侧青石浸过雨水泛灰,西侧却是新换的。”

正啃胡饼的大方差点噎住:“姑奶奶,这都第七间了!”

“你懂什么?”玉指划过门框,“《宅经》有云:门高三尺六,灾祸不进户。”她突然转身,“方才经过的永宁坊那间……”

“那间月租十五贯!”栖霞急忙打断,“实在太贵了。”

仇灵雨皱眉思忖片刻,从荷包摸出颗金瓜子:“兑了。”

两人倒抽冷气。大方盯着金瓜子眼睛发直,突然对上仇灵雨冷飕飕的眼神,立刻举起三指:“我、我就看看!”

待回到永宁坊的临街小楼,新的问题又来了。

“这地板……”仇灵雨的绣鞋轻轻叩击,“必须换金丝楠木。”

“使不得啊!”牙人急得跺脚,“去年波斯商队运来的花梨木,您闻这香气……”

“俗艳。”美人转向楼梯,“扶手雕的什么?貔貅?这獠牙没雕出破军星方位,重做。”

栖霞扶着酸痛的腰肢,看大方像陀螺似的被支使得满城跑。当这厮第三趟扛着各色木料样品回来时,整个人都蔫成了腌菜。

“窗户要朝巽位。”仇灵雨立在二楼指点,“等等,把那盆罗汉松挪到艮位……不是这样!叶尖要对准……”

“咔嚓!”

栖霞回头,见大方举着半截树枝讪笑:“手、手滑。”被剪断的松枝正落在仇灵雨脚边。

空气骤然凝固。美人弯腰拾起松枝,突然绽开春花般的笑容:“无妨,试用期月钱减半。明日去寻棵三尺高的来,要枝干遒劲如苍龙……”

话音未落,只听“咚”地一声,大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忙了好几天,这日暮色渐浓时,三人站在初具雏形的茶肆里。栖霞望着榫卯歪斜的雕花屏风苦笑——这是被退货十三次后木匠的“杰作”。

“楼梯角度依然不对。”仇灵雨飘然入内,绣鞋踏上木阶时发出细微吱呀,“每级踏步高七寸二,进深该配一尺一寸,如今差了半指。”

她忽然驻足,手探了探,“扶手雕的是缠枝莲?第三朵花瓣少刻了两刀。”

栖霞揉着太阳穴看向窗外,暮色正爬上邻家酒旗。

大方瘫坐在门槛上,怀里木尺哐当落地:“有完没完……女魔头是选妃还是看铺子?”

“你懂什么。”栖霞踢了踢大方鞋尖,“东家的背景深不可测,她说自己六岁就能辨出景德镇与越窑青瓷的釉色差。”

话音未落,二楼忽然传来惊呼。两人冲上去时,见仇灵雨立在雕花窗边,指尖摩挲着窗棂,眼中泛起奇异光彩:“后院那株百年老槐……”

栖霞心头一跳,见仇灵雨提起裙摆往楼下疾走:“槐树东南枝桠探进二楼西窗,立夏后辰时三刻会有三缕阳光穿过叶隙,正落在茶案第三道木纹上。”

暮色里,栖霞望着仇灵雨指挥工匠调整茶案方位的背影,忽然轻笑出声。

檐角惊起的麻雀扑棱棱掠过青瓦,晚风送来临街食肆的炊烟,混着新刨木花的清香。

“愣着作甚?”仇灵雨回头瞪她,鬓边碎金步摇在夕阳里晃出一道弧光,“明日去东市买三十丈纱,要苏州吴家今年新染的雨过天青色。”

栖霞还未回应,忽听“咕噜”一声,三人肚子此起彼伏叫起来。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尚未完工的茶室里纠缠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