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116：笔谈 是局也是命
“哟！我来，我手粗，烫不着的！”
“那…多谢阿叔了！”
“嘿，唤阿兄最好…最好!”
杜康安自己说得尴尬，阿翠也是一身扭捏，自在的只是那只热气腾腾的药罐子。杜宗文便咳嗽了一声，笑着走了出来，他也不是有意偷窥人，后面练刀回来恰好撞着罢了。
康安叔也不易的，自小伺候诗圣，如今四十出头的人了，老婆也没有讨个。要是阿翠愿意的话，倒是好的，只是以现代人的观念来看，年龄相差未免太大了点，才十五岁呢！
杜康安唬了一大跳，药也洒了些出来。阿翠紧低头退到一边。杜宗文也没有说什么，进了房间。出来看见杜康安站在门外，便问道：“阿叔，接我阿娘的事，我阿爷可应允了？”
杜康安摇头，却递过来一张纸。杜宗文笑着接了，书面交流，笔头论战，倒是雅事。上面写的一首七言律言，总结起来就是：“你阔起来了，你是怎么阔起来的？不说清楚，父母怎么放心得下！”
“等着回话么？”
“也没说的…”
这话回得又是欲言又止，大概心里还是因刚才的事不安。杜宗文笑道：“阿叔看着阿翠好，便尽力讨她的欢喜，她若有了意，倒是一段好姻缘的！我借你两贯钱做花销，只是不能误了家中的事！”
这里毕竟是唐朝，如果阿翠两人一直留在杜家，早晚便得配一个杜家的仆役。只要两情相悦，便是郑姊姊另有想法也无可奈何的。
杜康安感动，泪水涌出，跪在头上磕起头来。杜宗文折进房取了两贯钱予他，说“借”不是小气，而是让他心中有数手上有度，长安现在六贯钱就可以买一个姿貌不错的少女，要是阿翠眼皮子浅，他又舍得花，有可能一下子就将人砸晕了，这就不美了！
杜康安泪流满面出去了。
杜宗文坐到案前拿了笔，现在他的书法水平也精进了不少，天天写，书上的印刷字比后世的宋体好看多了，跟书法字帖也似。
他今天还是要入城的，一是看古长丰，二是寻红线，三是找康谦，也不知这厮在不在城，要是随玄宗去了华清宫就不好办了。写好搁笔，出来交与了杜康安便往外面走了。
“《太上感应篇》？太上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诗圣边看边诵，一时摸不着头脑，看完才知道这篇经文是神佛所赐，假名太白秘授以十五万贯卖给了至富王家，同时他还教授了“活字印刷术”与王家，只是此术甚密，所以前日未对严武说白。
杜甫一时更迷糊了，若说不真，经文就拿在手里，这绝非文学之士所能写出；若说不虚，则小畜生有何德能，竟使神佛如此垂爱？神佛如此垂爱，又究竟是何意？
活字印刷术又是何术？从何得来？
小畜生又是如何与至富王家结识的？道不同不相谋，杜氏虽贫，乃堂堂襄阳士族！王元宝虽富，不过是孟夫子所谓“登垄断以罔市利”的“贱丈夫”！泾渭分明，何可同流！
杜宗文与刘一在东市分了手，刘一将了钱去寻琉璃社的老社员，发展新社员，他却到了康将军酒家，就在下面大厅里坐了，一边嚼吃炙羊肉，一边倾耳听着楼上的胡曲胡歌，一边打看进出的人物。
皇帝出巡，五品以上文武皆从，店里进出的人不少，着紫穿绯的却一个也没有。得了机会，将杂役唤过来了一通话。
康谦没有随驾去华清宫，现在就在布政坊金吾卫署里当值，得了空闲，或三或五便要来店里巡看，假贷就在右边的小厅里，掀帘进去便是，只是须有抵押的，没抵押物便须人作保。
杜宗文问了康谦的住址就出来了，打马到了嘉猷观，古长丰还在万年县狱中，功德使、祠部郎中都去了华清宫，观主一时也寻不着人解救。
这无疑是个局了，时间也挑得这么凑巧！
“祠部便没有留守官么？”
小道僮道：“有的，姓景，是个从六品的员外郎，还差县令一品来，他只是叫我师尊且耐时日！”
姓景大概就是景公辅——元载了，也许古长丰命中合有此劫，所以后来才投军作了某人的押牙！这也未必不是好事，古长丰性子还是刚躁了些，全未得着老子的柔顺之道。
杜宗文寻到龙孙亭，还是不见人，昨天划字的地方却有了新字“不在山中便在院中”。
“哎哟，这是谁来？小九！快与大才子牵马！”
杜宗文还在马鞍上望着花金刚的宅子发怔，酒花林下的主人唐二娘便甩着锦帕子嚷了起来，也不知是刚送了客还是候客。小九等几个龟奴流矢拥了过来，牵马接鞭，脚一落地，唐二娘便抢了一条胳膊挟着往里面拽，殷勤得没道理，自己在这里可没花过几个钱。
“公子久不来，我家那些女孩儿没有一个不想的，还有那些个官人秀才，没有一个不愿结识的，只缠着人打问！”
杜宗文道：“阿姨，我是来寻红线姊姊的，可是在这里？”唐二娘锦帕一扬，轻打道：“公子怎恁的小气性，便不肯青眼看我家女孩儿一眼来？”摇了摇头道：“她在楼上有客，说了不许人扰，且与我家女孩儿说一会话再见不迟的！”
“是什客？”
“是好客！”
唐二娘再也不答，拖着上了楼梯，便要再次向人宣告杜大才子大驾光临。杜宗文却耐不得，他疑心这个“好客”就是薛嵩。猛然抽出胳膊便往左边寻去，铁木屐踩在楼板上，铿铿铿的特别入耳。
“哎，急什的？往哪里寻？”唐二娘追了过来，没几步就开始喘粗气了。杜宗文不管她，直寻到三楼，果然就看见了一个熟脸。在琉璃客栈第一次与薛嵩相见，在门外按刀守着的就是这厮，有趣的是这厮昨天恰好没有随着。
飞狮子真他妈贼呀，这厮要随着便是执械闯入道观了！
“站住！”绿袍汉低呵了一声。
杜宗文冷着脸道：“报进去，说杜宗文有要事相告！”里面有琴声，也有男女笑乐之声，他心里有些莫名的发酸。
汉子愣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去了。杜宗文粘脚就跟了进去，转过屏风便看见红线抱着阮咸，薛嵩抱着红线，李平康在一边吃酒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