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重生
“怀心缇,滚出来!”高昂激愤的声音直刺耳膜。
怀心缇胸口猛然剧痛,还未睁开眼,整个人先蜷缩成一团。
紧接着,另一道熟悉的声音怒骂:“去你娘的,泼妇!今天我一定撕烂你的嘴,让你胡说八道!”
“没爹没娘的贱婢,有你什么事。怀心缇干了伤风败俗的破事?惹得官府的人一趟一趟来,恐怕要连累我们左邻右舍。还有,她目无尊长,四处勾搭族中长辈。今天必须让她滚出来说清楚,她到底要干什么?”
“说你娘的清楚,我主子做什么事情用得着同你解释。族中长辈?你说怀六叔?回家撒尿照照你们两口子的尊容,一个夜叉转世一个丑鬼托生,真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的贱人。怀六婶,别往你家男人身上挂金,长了眼的没人能看上他!”
最后的语气格外轻蔑,不等对方回应,又骂:“滚出去,再不滚可别怪我手下刀剑无情。”
“杀人啦!杀人啦!”
尖锐的叫喊声彷佛可以穿透一切,怀心缇胸口的痛意在这个瞬间突然消了。
睁眼坐起,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身处龙泉镇怀府卧房。
不对劲,她明明……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筹谋三十载,不仅没能真正的复仇,也没能为一城将士洗去污名。
最后,连真相也未能查明。
周化之提刀追来的时候,她和上官堇理到了绝路。
周化之阴恻恻的笑,意味不明的黑眼珠却一瞬不瞬的盯着挡在她身前的上官堇理,却道:“心缇,跑什么?我救了你那么多次,你为什么选他不选我?”
上官堇理满身血污,脸上尽是毫无血色的苍白。
“嘉禧。”上官堇理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微微侧头认真看着她,叹息一声,“有些话今日不说,以后恐怕再无机会。我对你的心思,你明白……走!”
上官堇理爆喝一声狠狠将她推开,她退出数步,身形未稳,粘腻湿热的鲜血已然喷洒了满面。
上官堇理的头颅被斩落在眼前,又骨碌碌的滚到脚边,那双充斥着担忧、愤怒、不甘和渴望的眼睛瞪向自己。
随后,她的心脏也被周化之手中那柄冰冷的长刀穿透。
狼狈的跪倒在地,捧住上官堇理的脸庞,剧痛下无声落泪。
抖着手将上官堇理的双眼合上,脑海中不由闪过种种过往。
她这一辈子,充满阴谋算计,活的谨小慎微,以为能寻得公正清明。
结果只是蝼蚁未出方寸,被人两指轻捻,顿时粉身碎骨。
呼吸渐弱,吐出最后一口气时,怀心缇不由想,这辈子,“悔恨”二字便是一生。
可真相到底是什么?又走错了哪一步?
还有,利用上官堇理那么多次,生死关头,他为何还要护上来?对她的心思是自己所想的那般吗?
他本来能在博林度过余生,如今,史书上草草一笔乱臣贼子,成了最后定语。
还有文先生、哥哥、太子、张诤、皇帝、永荣王……
太多的人,哪个是真?哪个为假?
如今,被周化之杀掉,算是了结了一切……
可……她不甘心啊……
对!死前她满腔皆是不甘!
龙泉镇怀府的卧房,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有着太多难忘的记忆。
下床缓步到门口,外面的吵嚷声听的更加清楚。
拉开门,明晃晃的太阳一下洒满全身。
怔愣片刻,循着声音到了前院。
院子里挤满了人,中间空地上有一妇人在满地打着滚。
那人滚着滚着突然看过来,满目憎恶的指着怀心缇喊道:“看啊,她穿着个里衣便跑了出来,不知廉耻。二十五岁还不出嫁,根本就是个灾星。无父无母,克死了怀老太爷,还霸着怀家家产不松手。怀老太爷真是瞎了眼,竟然让一个不知根基的人入了族谱。怀心缇,你纵婢行凶,还勾引族中长辈。就连我家老六那么老实的一个人,你都不放过。今日,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声声控诉,泣泪泣血,惹得围观的人顿时议论纷纷。
有人给怀心缇拿了披风裹在身上,低声道:“主子,快回去,这里有我和凝香在,怀六婶不敢怎么样。”
怀心缇愣住,瞪大眼睛看着一身鹅黄色外衫的女子,是春词。
怎么会?春词比凝香死的早,死在她入仕的第五个年头。死了十五年之久的人,该去投胎转世了才是。
怀心缇环顾四周,不由瞪大眼睛,周遭一张张的脸,全是熟悉的面容。
“怀心缇,滚出怀家,你这样不检点的女人,不配做怀老太爷的孙女!”怀六婶尖利的声音再次炸响在耳边。
看着撒泼的六婶,怀心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握紧拳头,指甲陷进皮肉,隐隐作痛中,真切的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虽然不知是何缘故,但她回到了从前。
她重生了!
重活一世,是不是意味着有了改变一切的机会!
怀心缇心中激荡不已,眼睛猛地一亮!
暗道,好啊,当年拜这个人所赐,给她的失败添了一把大火。如今我若放过你,便对不起曾经的自己!
怀心缇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一字一顿道:“怀六婶,怀六叔是什么口味儿,您当比我清楚。像我这种没嫁过人的清白姑娘,他可看不上。”
六婶目眦欲裂,顿时跳起脚来喊:“你什么意思?”
围观的人群面面相觑,怀老六是龙泉镇出了名的老实人,人虽长得短粗丑陋了些,但为人踏实谦逊。谁都可能干出恶事坏事,但他怀老六不大可能。
怀心缇微微抬了抬下巴,眼皮垂下半分,整个人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缓缓开口道:“怀六婶,今日之事恐怕你我争论不出一二,不若等县衙放告之日,咱们去公堂上分说清明。”
怀六婶错愕的看着她,一时竟没跟上话。
怀心缇坦然面向大家,缓缓又道:“诸位乡邻,我祖父怀靖安在龙泉镇所作所为大家有目共睹,我虽非他亲孙,但自小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怀心缇死都不敢忘本。怀六叔为怀家远支,自祖父去世后,怀六婶便三番五次前来辱骂滋事,一门心思要将我赶出怀家,不知怀揣何种心思,可是欺我为女儿家,要争祖父留下的产业?”
当场无人出声,静了片刻,怀心缇继续道:“等公堂上分说之后,我要请族中耆老前来主持公道,届时烦请诸位前来为心缇做个清白公证。”
怀六婶似乎被唬住了,明眼可见的双腿有些发抖。
怀心缇冷眼瞟过去,压下心头翻涌的怒意,示意凝香和春词送众人出去。
这时却听人群中一人道:“心缇,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般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