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眼熟的故障

张杰正要解释，却看见林述周对他微微摇头。

林述周深知，在机床维修这个行当里，无论有多大本事，都要先懂得谦逊。现在的他，既不急于展示身份，也不在意别人的轻视。先静静听这些老前辈分析，或许还能发现一些自己忽略的细节。

“这台设备上个月刚调试完，一直工作得很稳定。”王海指着机床说，“但是突然有一天，精度开始严重漂移。加工同一个零件，尺寸波动能到 0.1毫米，这对航空件来说简直是灾难性的。”

“德国原厂的工程师来看过吗？”张杰问道。

“来过，整整待了三天。”王海叹气，“换了好几个传感器，更新了最新的补偿程序，可还是不行。他们最后也没找出原因。”

“我上次来试过了，硬件一个个都换过，就是查不出问题。”周师傅摇头道，“这个故障太邪门了。昨天我专门去查了资料，这种精度波动可能跟传动系统有关。不过没有几十年的经验，很难摸清楚这些进口设备的脾气。”

“我们上周也做过详细检测。”张总接过话来，“伺服系统、导轨、丝杠都检查过了，参数也重新标定过，就是解决不了。这不，今天我特意带了高精度检测仪来，打算从传感器信号入手。”说这话时，两人都不由自主地看了眼张杰。

站在后排的林述周仔细听着。当王海说到精度波动的具体数据时，他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这个波动规律，怎么这么眼熟……

“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王海叹了口气，对着张杰继续说明，“每次加工钛合金叶片时都会出现异常。最奇怪的是，加工其他材料都完全正常。”

正说着，一个抱着废料的女工经过车间，突然停住脚步，目光落在后排的林述周身上。她把怀里的报纸放在工作台上，仔细对照了一下，眼睛一亮：“诶，你是不是昨天上电视的那个天才高中生！”

“真的啊？”周围的工人们也凑了过来，“就是那个江南省实验中学的？拿了物理竞赛全国第一名的？”

“可不是嘛！你看这报纸上的照片，就是他！”女工兴奋地说，“昨天新闻联播我还看到了呢，说他不光学习好，在机械方面也很有天赋。”

“厉害啊！这么年轻就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有人由衷地感叹。

“听说他爸爸生病了，他一边照顾父亲一边准备竞赛，还能拿第一，真不容易。”

林述周微微一笑：“竞赛的事媒体可能夸大了些。这次是听说德信这边设备出了问题，所以过来请教各位前辈。”

可周师傅的大徒弟却不以为然，冷哼一声：“物理竞赛第一又能怎么样？这可是德国进口的五轴加工中心，又不是做物理题。书呆子再厉害，也碰不得这种精密设备。”

“等等。”王海突然拿过报纸，仔细看了起来，“你们听这段：‘他不仅在学术上有突出成就，更在机床维修领域展现惊人才华。据悉，温州机械厂和杭州华新机床厂的多台进口设备都是由他主导修复。最近，德国西门子公司以百万欧元收购了他的技术专利，并授权其为华东地区唯一的售后服务商……’”

车间里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那个一直被当作助理的年轻人。

“不可能吧……”张总的声音有点发颤，“就凭他这个年纪……”

周师傅拿过报纸，老花镜差点都掉下来：“还真是，你看这照片。诶，这件事我听说了，前几天温州那边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有个年轻人，一晚上就修好了他们八台进口机床，连德国专家都对他佩服得不行……”

“我刚才就觉得眼熟。”王海猛地一拍大腿，“前两天新闻联播我还看到他呢！说是什么最年轻的《自然》作者……”

西装革履的张杰站在一旁，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没错，他就是我师父。”张杰笑着说，“这段时间教了我们好多，温州机械那八台机床，就是按他的方法修好的。”

周师傅顿时老脸一红：“哎呀，刚才多有得罪……”

“林工，真是太抱歉了。”王海也连连致歉，“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诶，张工……哦不，张师傅，你这身西装把我们都给唬住了。”

张总更是尴尬，之前一直拿前辈的姿态指点张杰，没想到自己才是外行：“林工年轻有为，真是后生可畏啊！”

“这事闹的……”周师傅挠着头，看向林述周，“小林啊，不，林工啊，你看这机器……”

“事不宜迟，还是先看机器吧。”林述周说着，手指在控制面板上敲打起来。这台 DMG五轴加工中心，突然让他想起了什么，怪不得刚才觉得眼熟。

重生前在华清大学辅修机械的时候，梁教授曾在高级机床故障诊断课上专门讲过一个案例。那是一台同型号的设备，因为三个频率共振导致精度严重偏差。当时叶教授还特意强调，这是德信精密的真实案例，分析了三个月才最后找到原因。

没想到重生后，他竟然亲身遇到了这个经典案例。这下心里有底了，不过还是装模作样诊断一下。

“让机床空运转一下。”林述周说，“但要按照加工钛合金叶片时的工况来设定。转速、进给量、切削角度，都要一模一样。”

机床启动后，他一直盯着控制屏幕。突然说道：“先停下，我要看主轴编码器的信号。”

几个人面面相觑。刚才德国工程师不是已经检查过编码器了吗？

林述周调出实时监控界面，仔细看着信号波形：“就在这里。你们看，当β轴转到 15度，同时主轴转速达到 4200转时，编码器信号会出现细微的抖动。”

“这很正常啊。”周师傅说，“高速下有点抖动很正常。”

“单独看确实正常。”林述周说，“可是再看看机床的固有频率……”他调出另一串数据，“在这个角度，机床的固有频率是 238Hz。而主轴 4200转每分，正好是 70Hz。你们想想，如果再加上这个……”

他指向控制柜的一个接线端子：“这是机床的基准位信号，频率是 168Hz。238、70、168，你们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