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禁箍咒
却说那边猪妖被法海一掌惊走，先是回了福陵山云栈洞。
想想刚才被那弼马温和唐僧胖揍，赶紧坐下喝了口水压压惊，待心跳稍定，想到那弼马温便不禁想起曾经自己在天庭的荣华。
想到曾经的荣华，再看这一洞的破烂家什，看看自己手中那糙水杯……猪妖不禁悲从中来。
想那天庭最看出身，偏偏自己投错了胎，成了妖族，那倒也罢了，偏偏又还是猪妖。
要知玉帝王母最爱体面，殿前讲究所谓体貌丰伟，颜值其实也是在天庭当差的重要元素，当年自己能混到天蓬元帅，倒有大半其实都是颜值的功劳。
而就自己现在这猪妖长相，别说元帅了，怕是在殿前去当个卷帘大将都要被嫌貌丑，更别说还是妖怪出身。
自觉醒前世记忆那天起，他便知道自己再无回到天庭的可能。
如此自甘堕落了半世，只道以后也就是个妖怪命，慢慢也接受下来，却不想柳暗花明，听了观音菩萨之言，以为自己可以靠佛门东山再起，重返天庭。
为此甘愿焚香戒律、持斋把素，在这高老庄苦等了那唐僧足足三四年，日日翘首以盼，却不想真见到这唐僧了，却因些许小错就将自己弃之如敝履，直接堵了自己最后一条路。
猪妖越想越气，将手中水杯狠狠摔在地上。
不行！我不干！
本来都甘心当个妖怪了，偏偏要给点希望，给了希望就要兑现啊！哪有这样放人鸽子的，还哄我吃了几年素，这不是耍我老猪吗！
它气愤愤的提着钉耙起身，待想要再回去找唐僧和弼马温，却又不敢。
倒是突然心灵福至，想来当初是观世音菩萨应允的事，那自该去找观音菩萨。
它打定主意，提起钉耙，驾云直奔南海而去。
那边菩萨正在潜修，听到天蓬来访，掐指一算，也是好笑。
让座下童子带它进来，这猪妖丢了钉耙就哭拜道：“求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替我做主啊！”
观音菩萨已算到他来意，笑着说道：“你这猪头，我教你在高老庄持斋把素、好生等人，待那唐僧西来时自有好处，你却在那里寻了个凡俗成亲，既凡心如此之重，又跑我这里来哭什么？”
天蓬噘嘴说道：“菩萨当初只说持斋把素，却又没说不许成亲。”
观音菩萨笑道：“我说三皈五戒，可不就包含了？”
天蓬哪是那种老实承认的类型，只犟嘴道：“瞧菩萨这话说得，俺老猪又不是佛门弟子，懂什么三皈五戒？”
“那你当初不问？”
“我这人老实，得菩萨当初应允取经事时，不知多么欢喜，这一欢喜，就没想起来问。”
观音菩萨叹气道：“我算是知道那唐僧为什么不收你为徒了。”
“为何？”
“似你这等嘴里没个把门的憨货，若是我，我也不收！”
“菩萨笑话也罢，反正我老猪是已经诚心皈了依、受了戒，如今我与那唐僧说不通，只求菩萨跑一趟，天大地大菩萨最大，他还能违背菩萨的话不成？只求还了俺老猪这心愿，也没白吃三年素。”
坦白说，若是在之前，观音菩萨还愿跑这一趟，但现在……
此前教他用金箍圈儿去控制猴头，他反过来说教自己一通，此后黑风山观音禅院，他明知是自己的下院道场，却也不曾手下留情，反倒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这唐僧，可不是会给自己这菩萨面子的人，自己若去，怕是自找不痛快。
观音菩萨已暗暗掐指算来，如今西行天道蒙蒙，虽看不真切，却知早已与原本的设计大相径庭，这意味着大变化，但往往也意味着大机缘。
这天蓬自有他的命数，却不应在自己这里。
“那唐僧嫉恶如仇、性格执拗，我也管不了，”观音菩萨说道：“事情是你自己耽误的，合该你没这缘分。”
天蓬一听急了，索性把钉耙一扔、往地上一坐，耍赖道：“事情是菩萨你应承我的，如今自该兑现，你若不帮，我便不走！”
观音菩萨倒笑了起来：“当真不走？”
“不走！就是不走！我都这样了，还怕个什么？菩萨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天蓬撒泼打滚，声音震天：“我天蓬今天就算是被打死，死外边，被菩萨剥皮抽筋，变得比猪还更丑，我也不走！”
“些许小事，何需打死你？”观音菩萨笑着随手扔出一物，但见青光一闪，套到了天蓬头上，却见是个青色的头箍。
天蓬一怔，刚才撒泼耍赖未曾防范，却不想瞬间就着了道。
它心里暗自一惊，心知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但面上和嘴上却不能输，此时干笑道：“我老猪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菩萨就算送宝贝，我也还是不走……”
天蓬自念叨着，却见菩萨轻轻念诵起经文。
下一秒，天蓬猛然站起身来，眼睛瞪得鼓圆，全然没了刚才撒泼耍赖的样子，随即眼里居然泛起了泪花，含泪自言自语道：“菩萨当年点化我老猪，教我在福陵山好生等候取经人，我却按捺不住秉性，偷奸耍滑，自称不知三皈五戒，去婚配凡俗女子，一个色字当头，犯了淫戒！”
“我犯下的罪孽其实还不止这点哩！师父只知我婚配了高翠兰，却不知我在那福陵山云栈洞也还有个浑家叫云二娘的……我还曾在高老庄旁边的河里化鱼，偷看那里的妇人洗澡！”
“我曾因高太公不允许我与翠兰之事，在我这老丈人饭里擤过鼻涕，在他茅厕手纸里撒过巴豆，我还……”
它潸然泪下、痛哭流涕，如此一桩桩、一件件的说出来，罗列自己的罪状不下上百条之多。
越说哭得越凶，让它愈发羞愧难当。
“如此品行不端尚且不知自省，被师父拒绝后缠着师父，现在又来缠着菩萨，死不悔改、只知道撒泼耍赖！还说什么曾经是天蓬元帅、统领水部三军，真要让水部三军看到我这德行，真个是羞也羞死了！”
“三年，三年才多久？如何就守不住那三皈五戒？如何就非要色利熏心！”天蓬噗通一声跪倒到地上，嚎啕大哭道：“曾经有一条康庄大道就在我脚下，我却不知珍惜，直到如今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如今我悔恨难当、万念俱灰，但求有人狠狠鞭挞我，将我打到体无完肤、摇摇欲坠，以正我心、以示我诚、以……”
各种悔恨之意涌上心头，它不停自责的痛哭喊着，直到哭喊得都有些筋疲力竭、乃至于都想自杀算了时……
嗡！
脑子里突然一个激灵，所有这些悔恨之意又在霎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蓬一怔。
咦？我刚才在做什么？
它一拍脑门，想起自己正在南海紫竹林中求观音菩萨帮自己劝唐僧收徒。
可此时定睛一看，却已在南海岸边，四周哪还有紫竹林的影子？
只听一个声音从高空中远远响起道：“此乃禁箍咒，你若敢再来紫竹林聒噪，我便真念到让你羞愧自裁！勿再自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