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80.东邪药师（二）
月华如练，树影婆娑。
黄药师蓦地反应过来，当场暴怒，只觉生平从未受过此等侮辱，怒极反笑，但见殷梨亭踉跄后退三步，唇边血痕蜿蜒如蛇。
他素来冷傲的面容泛起青气，长笑声中已带三分癫狂：“竖子无礼！”
这笑声如天雷炸响，震得檐角铜铃叮当乱颤。
殷梨亭喉头微动，又是一口鲜血喷在青石板上。
唰！
寒芒骤起，玉箫破空划出北斗七星之势，青光点点直取中庭七处大穴。
俞莲舟虎目圆睁，手中长剑方举半寸，却见那铁掌裘千仞忽如鬼魅欺近，掌风裹挟腥气直袭东邪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忽有歌谣自墙角飘来：“月光光，照地堂......”
咔嚓！
骨裂声与童谣相和。
傻姑歪斜着跌在枯叶堆中，断骨自藕臂刺出，血珠溅在黄药师青袍下摆。
这场景恍若十几年前太湖烟雨，他眼见梅超风血染竹林。
此刻，小徒孙犹自咧着嘴，在傻呵呵的笑：“师公公…..打...打坏人......”
黄药师早有防备，却也没料到傻姑会突然挺身相救，这不傻嘛？
是了，傻姑原本就是是个傻的…
黄药师脸色沉冷，闪身而至，指尖连点傻姑十二处要穴，喂下九花玉露丸。待探得脉象，虽浮却稳，只是外伤吓人，并无什么大碍，方才长身而起，心头微宽。
呼～
夜风寒凉，月上枝头。
黄药师缓缓转身，月色映得他白发如雪，袍袖在风中鼓荡：“今夜，你们都要死在这儿，交代遗言吧。”言辞冷漠锋锐，尤似金石相击，玉箫斜垂。
闻言。
裘千仞脸上不动声色，心里暗喜：“好好好，武当跟桃花岛结下死仇，那就再好不过了！”扭头向俞莲舟放声喊道：“这黄老邪被瞧破丑事，已经不要脸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话音未落，身形已如离弦之箭倒射而出。
那“铁掌水上飘”的名号岂是虚传？几个起落便掠出百丈开外。
俞莲舟已觉不对，又欲开口，只是刚刚道出“前辈”二字，忽觉“肩井穴“一麻，整个人已动弹不得。
抬头望去。
但见黄药师指间碎石犹自打转，寒星般的眸子杀机毕露。
只听他道：“等会再跟你们两个算账！”拔足急追逃离而去的裘千仞。
原地。
殷梨亭瘫坐在地，呕出一口血，他也不运功调息，神色浑浑噩噩，似无生趣可言，垂眸望着掌心血迹，竟似痴了。
…
裘千仞毕竟号称“铁掌水上飘”，其轻功本领，便是五绝高手，也要差上一筹。
一团在官道上疾驰的青影陡然停下。
黄药师毕竟历经沧桑，虽怒火愈发鼎盛，虽不耽搁其思绪，这么一会，已经回过味来：“这老贼，倒是让他给老子摆了一道……”
“呼……”
裘千仞气息微喘，又跑了一阵，发觉黄药师突然不见，“咦——”了一声，奇怪他怎的不追了。
“罢、罢……他不追了正好，老夫也能喘口气。”
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
他直接跑出将近两百里，这会也有些疲惫，寻到一藏身之处，稍作调息，继续往铁掌峰奔去，
…
夜枭啼。
一团青影倏忽折返回茶楼残垣前，
黄药师眉峰微蹙，奇道：“那俞二这般快便解开老夫锁的穴了？”
依着黄药师的估计。
至少要天明时分，俞莲舟身上的穴道才能自解。
此刻。
傻姑正蹲在老槐树下，举着糖葫芦在月光下转着圈儿，见了他，便蹦跳着迎上：“师公回来找傻姑玩吗？傻妞呢？”说着献宝般捧出插满糖葫芦的草靶子，断臂上绷带渗出点点猩红，脑袋左右瞧，似在寻找纪晓芙。
“这些零嘴从何而来？”东邪指尖轻触草木棒上露水，忽然嗅到一丝金疮药的气味。
抬眼望去。
但见泥地上车辙深深，马蹄印间隐约可见武当梯云纵的轻身步法。
“是什么鱼儿给我的，嘻嘻。”傻姑扯下一根糖葫芦，喜滋滋吃着，又问，“师公，傻妞呢？鱼儿他们不是去找你了嘛？”
“鱼儿？俞二？”
黄药师垂眸瞧了一眼傻姑胳膊上的绷带，也知道多半是那俞莲舟做的，冷哼道：“几根糖葫芦就给你收买了，没出息！”
“师公！师公你吃不吃，很甜很甜啊！”
“没出息！”
“哦…师公吃不吃？”
“…不吃…”
黄药师嘴角咧了咧，见她点了点头，自个吃了起来，轻轻一叹。
过了一会，只见傻姑坐在石头上，将草木棒子插在一旁，摇晃着小腿，嘴边红彤彤一片，吃的都是糖稀，
傻姑又问：“师公，傻妞呢？我想跟她一块吃糖葫芦。”
见小徒孙这痴傻的模样，
黄药师黯然轻叹，便问：“师公带你去找傻妞，好不好？”嗓音一如既往的冷冽，但总能听出几分属于老人长辈的温柔。
“好哇！好哇！找傻妞喽！找傻妞咯！哎呦！疼！”傻姑觉得高兴，拍起掌来，当即疼的哇哇喊疼。
“蠢！笨！”
黄药师叫骂，上前重新固定包扎，见她又傻呵呵乐起来，便道，“右手不准动！”
“嗯？哪个是右手？”
“疼的是右手！”
“哇！傻姑知道了！师公，咱们快走。”傻姑喜上眉梢，扛着她那插满糖葫芦的草木棒子，一扭一扭，大步走在前面，“师公，快走啊！”
“傻姑…傻姑娘……”
黄药师摇头，一个闪身，已在傻姑跟前。
二人便这么不紧不慢往武当山而去。
中秋节后。
东邪拜山一事，响彻武林，引的江湖中人议论不休，当然这已是后话了。
而此刻。
引起这场风波之一的俞莲舟正驾驭马车，往武当山急奔。
车厢里边，殷梨亭、纪晓芙皆处于昏迷当中。
…
…
终南古墓。
此时，中秋已过，林侍女却没有离开古墓的准备。
无他。
全是因为，今日杨、龙二人便要准备以玄冥神掌的寒毒练功，借此破毒。
“你两个脸红个什么，屏息凝神，莫乱想。”林侍女抱臂而立，喝道。
杨、龙二人对视一眼，长舒一口气，双掌相对，渐渐平静下来，周身冒出滚滚白雾。
这白雾时冷时热，几乎将整个石室笼罩，其中隐隐夹杂着忍痛呻吟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