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求和
月亮不知何时露了出来，皎洁的月光洒满回府的街道。
杨鸿云步履沉重，空寂的街道显得他的身影更加削瘦，白日里繁华的街道现今空无一人。
现在什么时辰了？宵禁原来这么早吗？杨鸿云的思绪有些发散。绕过街市，杨家的府门若隐若现。昔日幽暗的杨府门前现在灯火通明，一个穿着藕粉色衣裙的女孩搀扶着一位老人，正翘首以盼。望到杨鸿云紫绯的官袍时，女孩惊喜地喊了出来：“哥哥回来啦！哥哥回来啦！”
杨鸿云闻声加快了脚步，快步上前，扶住了想要迎来的妇人，“娘，我们进去说。”
翌日一早。
杨鸿云素衣披甲出府，身后是一副崭新的红木棺柩，府内一片缟素，寂然无声。
杨鸿云驾马径直朝京门而去，路过街市，百姓自觉向两边避让，肃然跪送。
宫廷内匆匆赶来的宦官在杨鸿云出京之前将杨鸿云拦住，“杨文事，昨日入夜陛下已秘密遣人快马加鞭去了临苍，将要把求和信给祈军将领。”杨鸿云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咽了下去。宦官继续开口，“上诏，杨鸿云参政文事无视圣喻，携棺示威，革职、封府，杨家上下均入昭狱。”
杨鸿云下马，跪下，脊背很直，：“臣，接旨，谢恩。”
风徐徐而过，翠绿的藤蔓随风晃了晃，叶子沙沙作响，宫内的池塘被风吹起一阵涟漪，漾漾荡荡。
云宁帝呆坐桌前，抿着唇，盯着被风吹动的珠帘。
前来回禀的宦官止步于殿门，踌躇片刻，抬步进入，跪下，“陛下。”
云宁帝微微坐直了一些，问，“杨家的旨意送到了？”
“回陛下的话，是。”宦官穆玟恭敬回道。
宫外，翰林执事徐靖未得到云宁帝传召，便想闯宫，被禁军扣押。
禁军统领快步前来禀告，云宁帝听闻揉了揉眉心，挥手示意穆玟将翰林执事徐靖带过来。
日光渐烈，蝉鸣声声像悦耳的军号不间断地响在临时驻扎在临苍关外不足十里的祈军驻地。
“将军，咱主君说的可一点都没错，这云宁看着强盛，实则真像个纸老虎，外强中干，一推就倒。”一个身着重甲的兵士站在主账内，话语间带着对云宁王朝势在必得的狂妄。
主账内，沈民复坐于主位，面前是一张摊开的布防图，他拿着标记点正在往图上放，听到兵士的话，沈民复放下手里的东西，抬头，眉头蹙起，示意他不要再说，然后平静地吩咐，“应该会撤兵了，让兄弟们先休整。”
兵士一脸惊讶，“将军？临苍关已破，将士们以摧枯拉朽之势，定能一举歼灭云宁，为何要在此时撤军？”
“云宁已经派人千里加急送来了求和信，本将已经遣人以最快的速度送去了都城。”年逾四十的沈民复将布防图的标记点全部打乱，把标记点放入盒中，“不知道会不会收到班师回朝的诏令，先准备着，静候主君的命令。”
“将军，兄弟们还没打够呢，云宁居然这就求和了？？？”兵士显然有些不服，“咱就应该趁现在一举歼灭云宁，临苍关的逆民都在咱的掌控下，现在云宁求和分明就是害怕，畏惧，咱更应该乘胜追击。”
“好了，何必图一时之快让这么多的无辜百姓遭受牵连。对了，有件事本将不能做，你替我找个妥帖的人办了。”沈民复收起布防图，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
“将军请吩咐。”
“云宁二皇子苏煦……”沈民复迟疑了一下，继续说，“你备一副厚棺，若主君同意议和，便将苏煦将军的遗骸好生送归云宁。”
说完，沈民复长叹一声，“云宁风骨，不应折辱。”
兵士领命，转身出了营帐。
蝉鸣声愈发急促，在祈军声声操练的号声中，云宁皇城好似笼罩着一层薄雾。
徐靖快步走进云宁帝的勤政殿，神色焦急，匆匆问安后，不等云宁帝开口便直起了身子，“陛下为何要将杨文事革职，甚至连杨家老小都被送进了昭狱？”语气急促，甚至带有质问之意。
“徐卿！”云宁帝加重嗓音，“你话太多了！”
“臣并无它意，只是杨文事他……”徐靖还想争辩，却在云宁帝的目光下渐渐噤了声。
“徐卿，杨鸿云素衣，备棺柩，全府素缟，而此时，既无国丧，杨家也无人需戴孝，杨鸿云此举大不敬，他这是在胁迫朕还是在诅咒朕？”云宁帝将手中的珠串重重地砸在桌上。
徐靖微微愕然，继而躬身作揖，“陛下，杨文事此举并非有意，杨文事迫切希望云宁能击退祈军，让临苍关百姓免于俘虏，同时他领命前去临苍关也想为二殿下守灵，为二殿下魂有所依，不让祈军辱了殿下英魂。还请陛下看在他多年忠君爱国、勤勉不懈的情面上，饶他一次。”
“朕，已经轻拿轻放，云宁律法严苛，若换了旁人，按云宁律，杨鸿云此举当举家流放千里，不得入京。”云宁帝缓了缓语气，“至于煦儿……煦儿并未封王，虽是为国赴难，按律臣子也不得……”
徐靖俯身跪拜，“是。杨文事行为不当，有负圣恩，陛下仁慈，但陛下大可以将杨文事革职，杨家老小实在受不起昭狱之苦。”
云宁帝将桌上的珠串拿起，一圈圈缠在手上，慢慢拨弄，“徐卿，求和也非朕本意，朕只是想让百姓过安稳一些，也想让煦儿的尸身回来……若朕不将杨鸿云入狱，他定会死谏，力主一战。”云宁帝微微犹豫，继续开口，“等祈朝遣人回信之后，释放临苍万数百姓，朕自会将杨家人放出，好生安抚。”
“既如此，臣无话可说。”徐靖闻言也只好俯身请罪，“臣先前失礼，实乃大不不敬，请陛下责罚。”
“罢了，跪安吧。”云宁帝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看着徐靖退出去，他的眸光冰冷，盯着徐靖离开的方向，喃喃低语，“现在的文臣，愈发不安分了……”
良久，他转头看向穆玟，“传诏，朕晚时去看看皇后。”
“是。”穆玟领命，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