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3章 ,“是二姐她,救了你我。”
与此同时。
朝歌地下血狱,第六层。
能被关押在这里的无不是些穷凶极恶的罪人,纵使最轻的罪名也是据地作乱、毒害皇亲。
昔日的一方诸侯冀州苏护,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一位两鬓微白、却不难看出年轻时意气风发的中年男子,他身着血迹斑斑的囚衣,眉宇间尽是沉稳之色,哪怕听闻被自己牵连沦为阶下囚的长子苏全忠,冀州第一战将已被特赦得以离开血狱,也没有睁开过双眼,因为他不知这一切是真是假,是否谁在诓骗于他。
“大人无须疑虑,此事千真万确。”
偷偷前来通风报信的狱卒左顾右盼,确认没人,这才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玉佩,呈给冀州候苏护看,“这是贵公子的信物,托我带话,说是让冀州候您且宽心、珍重,他现已去往陇关服苦役,迟早会想办法洗清您的罪名。”
见到这枚膝下两子一女,一共三枚从不离身的玉佩,这个沉稳的中年人方才动容,相信了这狱卒的话。
“陇关苦役吗?不论如何,出去了就好。”
苏护紧紧盯着这枚玉佩良久,奈何他这个乱臣贼子双手都被反绑在木桩上,也只得轻声喟叹,备受煎熬的内心总算是好受了些。
他又岂能猜不到,以他们父子俩之罪能离开血狱,这背后定然是有人相助?
自打入血狱以来,苏护眼前总会不自觉的浮现出冀州城破之日的场景,却不是懊悔,更多的是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与恼怒,他不在乎天下人视他苏护乱臣贼子,也不在乎这条贱民,只是苦了他冀州城上下百姓、士卒,与膝下子女,跟着他这个无能的父亲受苦了。
他恨意只恨,那一抹白芒之主!
他确实一度对殷商心怀不满,国君帝乙贪图享乐、整日沉醉于大皇子殷启投其所好所献的酒色之中,枉顾各地旱灾百姓疾苦,为此写过不下几次奏章却俱是石沉大海,但仅是如此还远不到据地作乱的份上,他只记得那一夜在书房,窗外一抹白芒乍现。
自那夜开始,一个可怕的念头就在他心中种下了,宛如疯魔般。
‘起义,作乱,唯有如此方可推翻殷商暴政!’
有什么人,巧妙的利用了他这个冀州候对朝廷的不满。
借他苏护之手,以一州之地上下为子入局赴死,拉开大世序幕,这是一场必死之局,早早等待着他苏护一家、整个冀州上下的必死之局!
只可惜等到苏护逐渐捋清一切,他早已被押送回朝的乱臣贼子,家破人亡,一切都为时晚矣!
可现在。
好似有着什么人在背后相助一般,苏护入狱以来就只是被囚,迟迟都没等来自己与长子问斩的消息,甚至今日还收到了长子苏全忠已被安然送出这整个朝歌让朝野无不闻风丧胆的血狱的好消息,不用猜也知道,有人在护着他们苏氏一家!
“是你做的吗?全孝。”
思来想去,冀州候得出了这么一个可能性。
念及小儿子的名字,饶是沉稳如他也不禁闭目,已是无颜,他这次子自小被他送入殷商当质子,数年不归,唯一一次回来甚至还险些死在了他这个亲生父亲的手上,现在回想那时的冀州城头上,其大哥苏全忠拼命阻拦已近疯魔的自己,那般场面,痛彻心扉。
可有些事做过就是做过,他不会为自己托词,一切罪状,他这个父亲、冀州候,统统担下。
“不,不是我。”
下一刻,这暗无天日的血狱深层,一个声音的响起,让冀州候苏护豁然睁开了双眼,不敢置信。
不远处的转角处,走出了一位戎装加身、如今已是质子团中身居高位的苏全孝,他略显青涩的脸上也算饱经风霜,本不打算出面,只是让狱卒前来传话,直到刚才……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走进进关押着亲生父亲的牢房,苏全孝没有去看这个任由自己在漫天风雪中长跪不起、声嘶力竭求降、差点杀了自己的父亲。
冀州候苏护也没有去看自己最小的儿子,许是无颜。
狱卒已经识趣的退下,将家传玉佩留给了他们。
牢房中,一片寂静。
“不是你,会是谁?”
苏护看着一旁的地面,发问了。
他向来正直坦荡,在朝堂上并无多少好友,膝下两子,一个随他入狱,一个冀州质子,如果有着在这必死之局中力挽天倾的能力,除了这两个儿子之外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到还能有谁了。
“是二姐。”
青涩稚嫩的小儿子苏全孝看向血迹斑斑的父亲,说出了一个让他心脏漏了半拍的名字!
就连株连之罪都能统统认下的冀州候苏护在这一刻,凝滞了!
迄今为止发生的所有事加在一起,或许都没有他现在所听到的,要来得更加震撼不可置信,他最小的儿子亲口告诉他,一直以来都在背后护着整个苏家、在这必死之局中硬生生为他们谋出一条生路来的,不是骁勇善战的长子苏全忠,不是自小从军的幼子苏全孝……
而是自小就被他保护得很好、天姿国色生怕被朝中之人看上的女儿?
“不光是你和大哥,还有我之所以现在能逃过一劫,都是因为二姐……她现在,已是寿仙宫之主。”
苏全孝并无隐瞒,和盘托出,他不想二姐做了那么多到头来还不为人知,至少眼前这个父亲和兄长,都该知道。
从幼子口中得知了许多,昔日的冀州候苏护又哭又笑,只觉得欣慰却又怅然。
他万万没想到,他苏护一世英名晚节不保,到了最后竟还得让他唯一的女儿来为他善后,也从来不曾想过,他偌大一座冀州到头来藏得最深的那个人,竟也是这在他勒令之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儿!
“你二姐她,现在还好吗?”
听说她如今身边早已有平南王之子、谋士侯爷等诸多走狗鹰犬,冀州候如今只关心她入宫一步步至今,受了谁的欺负。
“等从这里出去了,你自己去问二姐她吧。”
要说心中一点怨都没有是假的,苏全孝直到最后也对自己这位生父尊崇不已,可只要一想到自己与二姐如今在宫中相依为命如履薄冰,皆是因为冀州之事,他就只能咬紧牙关来压抑心中的不平,但在离去之前,他还是多说了一句:
“如今朝堂,尽在大王一人之手,待到镇国公武成王出关,国君退位、新皇登基,届时大王将会大赦天下。”
这已是纣王唯一能够赦免叛乱死罪的方式了。
而这个宝贵的机会究竟是谁替他们争取来的,已经很明显了。
作为名义上的纣王宠妃、寿仙宫的唯一活妈,苏音很难过得不好。
自打寿仙宫有了谋士荀令这个狗腿子后,再加上方信玉这个小侯爷在朝中的父辈人脉与纣王的放任纵容,可以说整个朝歌上下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苏音的眼,牢狱之中父兄的赦免计划也是荀令替她与纣王想的,这个鬼方谋士最近可谓是十分卖力的彰显着自身存在价值。
却殊不知,对于荀令来说这可是关乎自身小命的事!
他又岂敢不卖力?
说出去外面的人只怕是都不敢信,在这金碧辉煌极尽豪奢的寿仙宫后,有着一座秘密后庭,他家这位宠妃娘娘似乎命人把原住所的东西全搬了过来,这不搬不知道,一搬吓一跳……竟全是些夸张离谱至极的负重器械、十八般兵器,堪称一座大型演武场,且还不是一般人能用的!
而这,就是这位娘娘眼中嬉闹般的日常!
关键是她自己玩也就算了,还带着演变成了他们的日常!
当时斜倚在美人榻上的娘娘微笑着,对此的原话是:
“你们如此,与老弱病残何异?污了本宫的地方。”
这下包括荀令、方信玉在内的众人,总算是知道自己当初究竟在面对些何等离谱的存在了!
长清殿上那顿毒打他们挨得不冤,就是换镇国公武成王来了估计也得挨上两巴掌!
也就恶来这个铁憨憨对她的话深信不疑,拉着一尊石狮子照活妈苏音说的匍匐爬行,连堂堂殷商第一力士没几轮下来都脑门上青筋暴起、几乎咬碎了一口铁牙,也只移动了半米不到,到头来还不过只是娘娘单手托着做深蹲的、最低难度的负重之物?
于是托恶来的福,所有人都未能幸免,被迫陷入了这场玩命的内卷之中。
唯有求生欲极强的方士荀令凭着自己过人的才智逃过了一劫,他不但兼起了狗腿子、内侍,有时甚至就连婢女的活都揽了。
堂堂一介谋士,在大皇子殷启麾下时就连外人都有所耳闻的千金难求一计,到了这寿仙宫恨不得多生几双手出来……
他荀令什么都可以会,不会也可以学,只要别让他去扛石狮子就行!
如果要让大皇子殷启知道……
他一辈子到头也没能使唤动的猛将谋士,到了寿仙宫这儿就成了娘娘的忠犬走狗,短短几天就被她训得服服帖帖,也不知该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