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凤姐灌酒，秦可卿诉隐情
王熙凤拣了五个出来，贾母、邢夫人、王夫人那里一人一双，贾琏两双。
平儿也拣了三个，王熙凤一双，贾琏一双，她自己一双。
挑好了鞋样，两个闲聊做了一上午针线，到了下午，王熙凤先料理了几件家务，再把小门关上，让平儿端上酒菜来，她带上平儿，秦可卿带上丫鬟宝珠，四个人围着小桌玩猜拳。
两人平日里都在长辈眼皮底下谨小慎微规规矩矩，尤其是秦可卿，自到了宁国府，就像是拧紧了的发条，一个也不敢松懈。
开始她还有些拘束，几轮酒下去，两颊绯红，醉眼迷离，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王熙凤有意降低她的防备心，所以不住和平儿使眼色，两个互相打掩护，灌了秦可卿不少酒。
秦可卿只觉得面皮发烫脑袋昏昏沉沉，推着酒杯道：“婶娘饶我这一回，当真喝不下了。”
王熙凤自己也有些醉，笑道：“你先把这一杯输的喝了，可不能耍赖。”
秦可卿没法，端起酒杯硬着头皮喝下去，摆着手娇声道：“侄媳认输，再不喝了。”
王熙凤瞧着差不多了，便小声让平儿带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宝珠到隔壁房间睡去，这边房里只留她和秦可卿两人。
秦可卿眯着眼靠在王熙凤身上，笑着自言自语道：“我未嫁进来时，只听说贾家尊贵，门里规矩森严，不想却有婶娘这样的妙人。”
前世的王熙凤虽胆大，却也不曾做过这样有失分寸的事，听到秦可卿这么说，苦笑道：“那是外面人不知内里情形，胡乱编排罢了。”
秦可卿听了这话，忽然带着厌恶的语气道：“正是呢，谁能想到这样钟鸣鼎食之家，内里竟是这样的肮脏污秽！”
说完她顿觉失言，忙捂着头道：“瞧我说的什么醉话。”
王熙凤等的就是这一句，关切道：“是不是那边有什么人欺负你？”
秦可卿找补道：“想是前日听戏戏文里的一句，偏就记住了。好在只有婶娘听见，不然又是一场祸事。”
王熙凤表情凝重道：“想是你还没把我当知心人。”
说完她停顿片刻道：“其实那边的事我也略有些耳闻，咱们家里几百号人，人多嘴杂，什么秘密能瞒得住？”
一句话说得秦可卿身子一冷，犹如当头泼下一盆冷水来，羞愤难当，恨不能立时死了。
“婶娘醉了，我也醉了。侄媳告退。”秦可卿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王熙凤一把拉住她，急道：“你便甘心任由人摆布？”
秦可卿立在原地，面如死灰，颤声道：“我……我能有什么法子。”
王熙凤像是母亲一般把秦可卿揽在怀里，安慰道：“有什么你只管告诉我，不是你婶娘我夸口，这府里上下，就是老太太面前我也能争上几分。”
秦可卿闻言眼泪扑簌簌往下掉，直呼自己命苦。
在王熙凤一再追问下，才犹犹豫豫地道：“上个月初十，蓉大爷和一帮朋友在外面喝酒，下午就使了人来说晚上不回来了。这原稀松平常，我也没放在心上。那晚我睡得早了些，到了半夜忽然听到外面有响声，我迷迷糊糊叫宝珠瑞珠她们，不想没人应声，不免心里有些害怕。”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
她说到这里望着王熙凤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忽然外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要我开门放他进来。我吓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哪里敢应声，更不敢开门。过了一会，他又敲了敲，见我不应声，便有些急，催了几句，这时我才听清那人是谁……”
王熙凤瞧她那神情，仿佛见着了鬼，一时间觉得周身冷飕飕的，不由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喘。
“听出那人声音后，我又惊又怕，捂着嘴不敢出声。就这么过了小半个时辰，外面响起丫鬟的脚步声，那人才匆匆去了。后来我问宝珠她们去哪了，她们说是有人说后面走水，叫她们不要惊了我去救火，她们一帮人赶过去，哪有半点火星，反倒被人把后面院门拴上了，还是瑞珠机敏，砸开了门才赶回来。”
王熙凤气道：“真是一帮蠢丫头，便是走水哪有这样的救法。”
秦可卿苦笑道：“可不是，她们后来也觉得不对，可惜已经迟了。”
“那个人是……珍大爷？”王熙凤低声问道。
秦可卿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一脸痛苦道：“自那之后我每日提心吊胆，寝食难安，最怕蓉大爷在外彻夜不归，若是他不到我屋里来，我便一定要瑞珠和宝珠两个守在床边，一刻也离不得人。”
王熙凤恨恨啐道：“这府里上下没几个成样子的，他们贾家的祖宗若是知道了，非气活过来不可！”
见秦可卿眼泪止不住，她拿出帕子帮秦可卿拭泪，安慰道：“你放心，这事我既然知道了，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秦可卿抬眼望着王熙凤，神情凄凉道：“婶娘不要轻举妄动，弄出事来连你也牵连了。我本就是薄命之人，只怕寿元不长，早早去了也就免了这些烦恼。”
王熙凤想起上一世秦可卿惨死模样，悲戚道：“你不要说这些丧气话，你该长命百岁，那些丧尽天良的人才该天打雷劈。”
秦可卿惨然笑道：“我只求早些脱离这苦海。”
王熙凤看看外面，小声对秦可卿道：“若想脱离苦海，也不是只有死一条路。”
秦可卿不明其意，相比较宁国府，秦家小门小户，断不能和离，除了死，她想不到别的出路。
重活一世的王熙凤却大胆的多，低声道：“我先问一句，你正值青春，人物又风流，正该享人间欢愉，当真甘心舍了这花花世界？”
“不舍又如何？若是传将出去，不仅给父亲脸上蒙羞，还可能连累秦家。”
王熙凤拍着胸脯笑道：“我只怕你没活下去的心，你既对人世还有流连，我自有手段救你。”
秦可卿闻言眼前一亮，俯下身子磕头，道：“素知婶娘有本事，巾帼英雄不让须眉，若真能救我脱离这苦海，恩同再造，婶娘便是我的再生父母，情愿以母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