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逆命之缚
寒潭水面蒸腾的雾气裹着未散的血腥气，李尘盯着掌心龟裂的暗金纹路，蛰龙经的灰雾在经络间翻涌。昨夜强行催动【惰骨共鸣】的反噬正在侵蚀肺腑，潭底青铜棺椁的撞击声震得脚底青石板簌簌落灰。
“早知道这么费劲，就该让那老东西自己收拾烂摊子。”李尘用指甲刮着岩壁上的青苔，看着碎屑簌簌落入潭水。他此刻满脑子都是后山那棵歪脖子树，上个月发现树洞里藏着的猴儿酒还没喝完。若不是李小山这个月被克扣了三次药浴，他打死也不想掺和药田的破事。
“尘哥！裂缝里渗东西出来了！”
李小山的惊呼声裹着金属刮擦的锐响。少年抱着炸裂的青铜匣踉跄扑来，锈迹斑斑的钥匙从指缝跌落。李尘伸手去接的刹那，青铜匣内部迸射出七根刻着考勤符文的锁链，将两人手腕捆在潮湿的岩壁上。
蛰龙经灰雾突然暴走。混沌鼎残片在李尘丹田震颤，石壁苔藓簌簌剥落，露出古禁制交织的青铜网。暗红色锈斑顺着锁链蔓延，李尘看见自己渗血的掌心浮现星图，十二道星轨尽头竟连接着李福消散时的惨嚎。
“系统你故意的吧？”李尘在识海里翻了个白眼。右臂鳞甲缝隙渗出墨色雾气，将青铜锁链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他盯着那些闪烁的星轨，突然想起上个月在后山摸鱼时，曾在某块石碑下刻过“今日不宜劳作”的字样——当时还以为是哪个前辈的恶作剧。
钥匙尖端刺破李小山指尖的刹那，整个洞窟开始扭曲。岩层裂痕中伸出无数细软根须，裹着千年尘土的气味钻进鼻腔。李尘喉间腥甜翻涌，蛰龙经灰雾在喉骨处凝成逆鳞纹，硬生生将反噬压下三寸。
“那是…药田？”
李小山的声音发颤。崩塌的石壁后，藤蔓缠绕的汉白玉牌匾正渗出漆黑人油，“带薪悟道”四个鎏金大字爬满白蚁。有具套着锦袍的骸骨卡在匾额裂缝里，玉带绞着半截青灰色蛇尾。
“宿主触发【命格嫁接】”
系统的机械音伴着编钟震响。李尘右臂鳞甲炸开数片，暗金血液浇在星图上的瞬间，十二株千年灵植破土而出。首乌藤缠绕的青铜八卦镜悬在当空，镜面倒映着前世公司茶水间的微波炉光斑。
“这都第几次了…”李尘腹诽着，左手已经摸向腰间装咸鱼丹的玉瓶。最大那株人参的叶片忽然掀开，琥珀色竖瞳直勾勾盯着他。根须缠上手腕时，泛黄的记忆在识海炸开——
前世主管油腻的笑脸在晨会上晃动，幻灯片投影的光斑刺得人眼睛生疼。李尘看着自己机械地往碎纸机里塞着劳动合同，纸屑化作外门弟子的卖身契，生辰八字在碎纸口涌出的黑雾里燃烧。
“松土三百亩！否则扣光贡献点！”
人参精的叶片抖出金粉，在空中凝成血色契约。李尘的骨刺不受控地刺入掌心，在要按下手印的瞬间，蛰龙经灰雾突然幻化成请假条。羊脂玉般的骨节撞碎契约条款，碎屑落地竟发出晨钟暮鼓的报时声。
潭水开始逆流。混沌鼎虚影自李尘天灵盖浮出，鼎耳垂落的锁链绞住人参精主根。透过契约裂缝，李尘窥见每寸土壤里都嵌着修士的指骨——那些被契约束缚的亡魂，劳作时长正顺着地脉输往族长闭关的祭坛。
“宿主领悟【咸鱼遁法】，时效三十息”
系统提示音未落，李尘并指划破眉心。精血在空中凝成“病假”符咒，拍在人参精竖瞳上的刹那，整株灵植突然剧烈抽搐。叶片间的人脸皱纹疯狂加深：“老夫要…要午睡…两个时辰…”
西北角传来金戈铁马之声。三千金甲傀儡踏碎残垣，战靴落地的铿锵声化作晨钟暮鼓。李尘瞳孔骤缩——傀儡方阵流转间竟拼出巨型青铜命盘，每个卦位都浮动着外门弟子的劳作时长。
“亥时三刻突击操演！”
为首的傀儡将领举着刻有“戌”字的青铜令旗，眼眶中跃动的魂火映出弟子们麻木的脸。李尘拽着李小山滚向炼丹炉残骸，袖中咸鱼丹撒成新月弧线。丹药触及傀儡战甲的瞬间，勤字咒印突然扭曲成龟甲裂纹。
五具傀儡定格在挥鞭的姿势，金甲表面爬满蛛网状蓝纹。李小山趁机抽出后腰药锄，砸碎傀儡天灵盖的刹那，有缕青色残魂飘出。李尘的骨刺扎入残魂，蛰龙经灰雾顺着经络逆行，窥见魂体深处蜷缩的童工身影。
“宿主激活【摆烂真诀】特权”
混沌鼎突然发出饕餮吞咽的巨响，李尘右臂浮现出永夜荒原的星图纹路。三千具金甲突然集体转向，令旗刺入人参精根须缠绕的祭坛。战阵崩解成漫天青铜屑，落地拼出“大吉”两个狂草大字。
药园深处传来古树苏醒的轰鸣。由修士脊柱纠缠而成的根系破土而出，枝头挂满刻着时辰的玉牌。李尘嗅到腐烂的仙果气息，那是无数未完成指标的弟子被炼化的怨气。
“未时六刻进度查验！”
古树的枝条抽裂地面，李尘踏着傀儡残骸跃起。咸鱼丹在掌心熔成银色液态，泼洒的轨迹竟在空中凝成请假条虚影。枝条触及虚影的刹那，树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懒苔，考勤玉牌接连炸成绿萤。
“双休…老夫要双休…”
人参精的根须突然绞住古树主干。十二株灵植集体倒戈，孢子腐蚀着树干上的晨昏印记。李尘将青铜钥匙插入树心的瞬间，整座药园的时间流速开始紊乱——晨昏在头顶疯狂轮转，弟子们的残魂趁机撕碎身上的契约锁链。
寒潭方向升起血色光柱。李战天的虚影投射在天穹，脊柱延伸出的金线正在懒苔侵蚀下崩断。李尘单膝跪地吞下喉间腥甜，混沌鼎残片在丹田发出饥渴的震颤。强行篡改命格的代价，是周身毛孔都在渗出黑色沥青。
“尘哥，看这个！”
李小山递来的半截残碑突然发烫。月光透过“带薪悟道”的碑文，在地上投出前世公司的组织结构图。李尘的骨甲蔓延至下颚，鳞片缝隙溢出带着墨香的灰雾，在空气中凝成辞职信的开头称谓。
“寅时点卯——”
新管事的铜锣声刺破残夜。李尘捏碎最后一颗咸鱼丹，看着丹气混入祠堂瓦当滴落的露水。檐角铁马叮当声中，他瞥见李小山袖口滑落的玉简，正面药园星图与背面的永夜荒原地图正在缓缓重叠。
混沌鼎突然发出饕餮吞咽的巨响。李尘按住快要炸裂的太阳穴，知道这场以命换命的博弈，不过是掀开了黑幕的衣角。当第一缕晨光刺破潭面黑雾时，他看见自己的倒影裂成了两半——左半身道袍染血，右半身西装革履，脚下青石板裂痕中隐约可见永夜荒原的破碎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