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辰契约

寒露滴落琉璃檐角的第三夜，李尘蹲在丹房飞檐的阴影里啃着冷掉的素包。油纸透出的劣质豆腥味让他想起前世公司楼下十元一份的加班餐，掌纹间游走的蛰龙经灰雾忽然凝成个翻白眼的小人——这功法倒是对偷懒的怨念颇有些共鸣。

“当啷”青铜门环第五次叩响时，他终于等到李福支开守夜人的空档。指尖朱砂咒印亮起的瞬间，李尘忽然想起上个月被克扣的月俸，临时起意在“勤”字最后一捺添了道隐晦的摆烂符。石门应声而开时，门缝溢出的血腥气里竟混着丝桂花香，像极前世家楼下十点准时出摊的糖藕。

密室青铜鼎上的饕餮纹在灰雾中苏醒，三十六条金线从药童天灵盖蜿蜒而下。李尘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那些蜷缩在丹炉底座的身影，竟与前世写字楼里通宵改方案的实习生重叠。他摸出颗昨晚炼废的惰丹塞进嘴里，甜到发苦的滋味漫过舌苔——这哪是丹药，分明是主管上次塞给他的喜糖。

“戌时三刻？”李尘盯着密室水漏突然笑出声，这不正是前世钉钉打卡的最后时限。袖中废丹被捏碎的脆响里，他忽然怀念起当年工位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蛰龙经灰雾裹着脚跟碾过阵眼时，地板下传来熟悉的震动节奏——像极了地铁二号线早高峰的晃动频率。

暗格弹开的刹那，《龟息大法》泛黄的书页簌簌作响。李尘指尖刚触到书脊，三百份血契突然在虚空浮现，密密麻麻的生辰八字化作金针刺向眉心。他下意识摸向腰间月饼，混沌鼎残片震出的波纹竟将金针熔成糖丝——还是莲蓉馅里那种拉丝的甜腻。

“生辰契约？这不就是修仙版竞业协议。”李尘嗤笑着扯断缠上脚踝的金线，那些符文崩解时发出的脆响，像是年终奖到账的短信提示音。书架暗格深处传来硬币落地的脆响，三枚沾血的铜钱滚到他靴边，卦象竟显出“福报996”的篆文。

幽冥灯骤亮的瞬间，李尘突然理解为什么前世每次摸鱼都会被主管逮个正着。李福的九枚丧魂钉破空而来，钉头上的饕餮纹张开血盆大口，他分明看见钉尖刻着“自愿放弃休假”的蝇头小字。

“你们这些监工…”李尘旋身避开第三枚丧魂钉，后腰撞上丹炉时摸到个凹陷的掌印——和他前世工牌上被摔裂的痕迹一模一样。蛰龙经灰雾突然在经脉逆流，摆烂领域撑开的瞬间，他顺势躺倒在阵眼正中，像极了周五下班卡点关机的姿态。

丹炉震颤发出的嗡鸣逐渐变成会议室投影仪的噪音，药童怨气化作的黑雾里浮现出无数张疲惫的脸。李尘望着啃噬李福的蛊虫，忽然想起上个月克扣外门弟子丹药时，膳堂管事脸上也是这般贪婪神色。混沌鼎残片扎进阵眼的刹那，地脉深处传来类似电梯下行的失重感。

“要塌…”他蹬着崩裂的砖石跃上房梁，怀中玉简突然发烫。血色篆文化作漫天契约书，李战天的金线功德树在云层显现，每条枝干都挂满“福报研修班结业证”。远处传来弟子们的惨叫，那些爆体而出的蛊虫额间亮着“勤”字咒印，像极了钉钉群里半夜闪动的未读消息。

蛰龙经灰雾凝成的躺椅突然在身下浮现，李尘咳着血沫瘫进椅背。混沌鼎虚影笼罩的苍穹下，他看到自己前世女儿在幼儿园门口张望的模样。“总得…”他咬着牙捏碎最后半块月饼，莲蓉馅里渗出的糖浆竟将漫天蛊虫染成金色，“给这些小崽子留条活路。”

逆鳞火从地脉喷涌而出的瞬间，李战天的闭关洞府传来瓷器碎裂声。李尘望着焚烧契约的金焰，忽然想起前世烧掉辞职信那晚，楼下烧烤摊飘来的炭火香。脊柱传来的警报声越来越急，他摸出颗惰丹塞进嘴里，甜腻滋味混着血腥气在舌尖炸开。

后山药园的血稻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李尘倚着草垛看李小山给稻穗刻逆鳞纹。少年袖口露出的鞭痕新伤叠旧伤，让他想起实习那年被方案压垮的应届生。“矿洞弟兄…”小山掀开草席的姿势，像极了财务总监翻开裁员名单时的模样。

暗红矿石上的懒瞳纹路在月光下眨动，李尘忽然伸手按住最亮的那颗。混沌鼎残片在丹田发出愉悦的震颤，他仿佛听见永夜荒原深处传来地铁报站的电子提示音。云层裂隙里，巨兽阿懒的哈欠掀起百里灵气涟漪，像极了公司午休时此起彼伏的鼾声。

“种下去。”李尘将矿石抛进灵泉，看着涟漪间浮现出前世商业区的倒影。逆鳞纹种子乘风而起时，他忽然瘫在虬曲的老树根上，摸出半块硬如石头的炊饼——这次，终于不用就着PPT下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