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囊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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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谋害

素心医馆后院的晾药架在暮色中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倪昭桜指尖捻着发霉的橘皮,显微镜下青霉菌丝如星云舒展。突然前堂传来瓷盏碎裂声,她反手将柳叶刀藏进袖中,广袖扫落案上《金匮要略》,书页间飘出张染血的疫区舆图。

“妖医害人!”粗布汉子揪着小琳的丫髻,大声的喊道“我娘喝完你们的药就吐血了!”药柜被砸得砰砰作响,候诊的百姓吓得惊慌退散。倪昭桜掀帘而出时,腕间凤镯撞上铜秤,清越的鸣响竟让暴徒僵在原地。

她蹲身查看地上老妇,老妇面色惨白,嘴角还残留着血迹,指甲泛着诡异的绀青:“这不是药疹,是砒霜中毒。“指尖沾取呕吐物轻嗅,“苦杏仁味...你们昨日可吃过醉仙楼的八宝饭?”

汉子眼神躲闪,拒不承认:“胡...胡说!”

“砒霜遇糯米会泛杏仁味。”倪昭桜展开染血的帕子,“你娘指甲缝还沾着雄黄——只有醉仙楼的八宝饭用雄黄酒蒸制。”她突然握住汉子手腕,“而你虎口的老茧,是常年握铁算盘留下的吧?”

嬴逾的轮椅碾过门槛时,正撞见这幕。他的昭桜立在满地狼藉中,松绿襦裙如淬火青锋,眼角那颗红痣比醉仙楼的灯笼还要灼人。少年太子忽然觉得,比砒霜更毒的是某些人不知死活的心。

“李掌柜好兴致。”折扇敲在药柜上,“城南三家米铺的账算清了?”被点破身份的汉子面如死灰,昨夜太子暗卫血洗账房的画面涌上心头。

骚乱平息后,倪昭桜在煎药房发现蹊跷。药罐底沉着未化的砒霜块,窗棂上留着半个泥脚印——形如官靴祥云纹。她蘸取残渣尝了尝,忽然被铁钳般的手扣住下颌。

“吐出来。”嬴逾眸中翻涌着黑潮,拇指粗暴地擦过她舌尖。倪昭桜吃痛皱眉,却见他从袖中抖落个油纸包:“试毒这种事,该让专业的人来。”

油纸里裹着只银喉长尾雀,鸟喙沾药即泛乌黑。倪昭桜瞳孔骤缩:“双重投毒?砒霜里混了断肠草?”

“是三重。“嬴逾碾碎掌中香灰,“你闻闻这个。”

沉水香混着淡淡腐臭,倪昭桜猛然想起太后咳血的模样。显微镜下的香灰显出虫卵状结构,与疫区尸体中的蛊虫如出一辙。她突然扯开少年衣襟,龙鳞纹已蔓延至心口。

“别动。”银针没入檀中穴,抽出的针尖挂着靛蓝血珠。培养皿中的蛊虫触到血珠瞬间暴毙,嬴逾低笑:“看来我这毒人还有点用处。”

更漏声催得急,倪昭桜在烛下翻阅医典。忽有凉意贴上后颈,嬴逾的玉冠歪斜,带着酒气的唇擦过她耳垂:“倪大夫这般殷勤,莫不是想做太子妃?”

砚台砸碎的瞬间,暗卫破窗而入:“殿下!永宁郡主在诏狱自尽了!”

地牢火把将壁画照得鬼影幢幢。倪昭桜验尸的手突然顿住——永宁腹部的尸斑呈放射状,正是她研制的青霉素过敏反应。而昨夜唯一接触过青霉素的,只有太后宫中的陈嬷嬷。

“有趣。”嬴逾把玩着染血的九鸾簪,“死人肚子里爬出来的活蛊,倒是头回见。”他忽然将倪昭桜抵在石壁,指尖摩挲她腕间凤镯:“想知道先皇后怎么死的吗?”

嬴逾强势的吻了上去,缠绵。一股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倪昭桜咬破他舌尖,金丝蛊虫顺着血丝坠入瓷瓶,在培养液中扭曲成凤凰图腾。暗卫的惊呼声中,嬴逾笑着拭去唇角血渍:“定情信物我收下了。”

五更天,倪昭桜在药庐提炼肾上腺素。瓷瓶突然爆裂,碎渣中浮出张硝制人皮——竟是醉仙楼掌柜的面容。晨雾漫过窗棂时,她对着铜镜将螺子黛描成剑锋,药箱底层的手术刀已淬满蛊毒。

朱雀街开市鼓响彻云霄,素心医馆的匾额下悬起具“尸体”。麻布揭开时,满街哗然——那正是“自尽”的永宁郡主,此刻正惊恐地瞪着倪昭桜手中的注射器。

“假死药能撑六个时辰。”针尖抵住郡主颤动的喉结,“说说看,谁给你的青霉素?”

刹那间,淬毒银针从四面八方袭来。嬴逾的轮椅迸出玄铁盾,却见倪昭桜早已旋身躲进药柜死角。她扬起的裙裾扫落数百药瓶,各类药粉在空中炸成彩雾,刺客吸入后纷纷抓挠着脸哀嚎。

“七步断肠散、痒痒粉、含笑半步癫...”嬴逾数着地上的瓷瓶标签,“倪大夫这药柜,比我的兵器库还精彩。”

混战中,永宁腕间突然爬出金线蛊虫。倪昭桜手起刀落,连皮带肉削下蛊虫,血浆溅上她雪腮:“告诉你的主子...”她将蛊虫钉在匾额上,“我这儿,专治各种不服。”

日影西斜时,倪昭桜在染血的诊案上写下新方剂。嬴逾倚着门框剥松子,突然将核仁弹进她砚台:“要不要合作?”

“条件?“

“我教你养蛊,”少年太子舔去指尖残血,“你教我...那个叫'心肺复苏'的法子。”

暮色中,两只染血的手交叠相握。谁也没发现,檐角倒挂的暗卫正将这一幕绘入密报,而画卷角落的太医署印鉴,浸着孔雀胆的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