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极光永不落幕

顾承泽第三次悄无声息地把化疗药吐进洗手池，动作里满是执拗。这几个月来，他与这些药物的“战争”已让他身心俱疲。每回吞咽，苦涩的不只是药物，更是他对生命逐渐消逝的恐惧。他望着洗手池中渐渐化开的药，心中五味杂陈，那浑浊的液体仿佛是他被病痛搅乱的人生。

“又没吃？”

一道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承泽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看见苏晚端着热气腾腾的砂锅粥站在门口。雾气氤氲中，苏晚的轮廓柔和而温暖，像极了他在病榻上无数次幻想的救赎。苏晚的眼神里满是心疼，她轻轻走到床边，将粥放在桌上，动作轻柔得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医嘱说喝小米粥得配这个。”

苏晚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微风，带着丝丝缕缕的暖意，生怕惊扰到什么。她的手指纤细而白皙，将药片轻轻放在青瓷碟上，那动作仿佛对待的是世间最珍贵、最易碎的宝物，承载着她对顾承泽满满的关怀与期望。随后，她又拿起琉璃镇纸，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压住被风弄乱的病历，那病历上记录着顾承泽的病情，也承载着他们一路走来的艰辛。阳光透过特需病房那层细密的防菌帘，像是被一双温柔的手梳理过，丝丝缕缕地倾洒而入，在顾承泽的眼睑上投下蝴蝶形状的阴影。看着那片阴影，苏晚的思绪瞬间飘回到昨夜，他疼到昏迷不醒，豆大的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浸湿了整个枕头。她坐在床边，一刻也不敢合眼，用手指蘸着温水，一遍又一遍温柔地描摹着他的眉眼，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力量、自己的爱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他。

顾承泽缓缓转过身，动作迟缓得如同一个迟暮的老人，长期的病痛无情地侵蚀着他的身体，让他虚弱不堪。他的身形消瘦，骨架在病号服下显得格外突兀。指尖还残留着洗手液的薄荷清香，那是他试图用这股清新的味道驱散病房里令人窒息的药味，那药味仿佛是他病痛的具象化，时刻提醒着他正在经历的苦难。他的目光扫过碟子里那些五颜六色的药片，心中一阵烦闷，这些药片就像是命运无情的嘲讽，每一片都代表着他无法摆脱的痛苦。突然，他像是被内心深处的某种情绪猛地触动，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苏晚缠着绷带的手腕。那道伤口，是上周在林氏集团天台对峙时，苏晚被林小姐恶意推搡，狠狠撞上钢架留下的。伤口虽然在苏晚的手腕上，可在顾承泽的心里，却像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每次看到，都像是有一把尖锐的刀在他心上狠狠划过。

“疼吗？”

他轻声问道，声音里饱含着无尽的心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挤出来的。他的拇指轻轻抚过纱布的边缘，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的易碎瓷器，仿佛稍微用力，就会让苏晚受到更多的伤害。他的声音宛如浸在雪水中的美玉，清冷却又带着丝丝温柔，那是独属于苏晚的温柔，是他们之间深厚情感的体现。

苏晚反手扣住他那冰凉的手指，用尽全身的力气拉着放在自己的心口处。监控仪发出规律的声响，一下又一下，像是在为他们坚贞不渝的爱情打着节拍，见证着他们在困境中的不离不弃。然而，这声音却怎么也掩盖不住掌下那颗急促跳动的心。

“这里更疼，当你说要独自承受这一切的时候。”

苏晚的眼眶微微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哽咽。她无法忍受顾承泽独自面对病痛的折磨，更无法忍受顾承泽把他护在身后，独自面对林氏集团的种种，那种被他推开、无法与他共同承担痛苦的感觉，比身上的伤口还要疼痛。她想要与他紧紧相依，共同抵御命运的狂风暴雨。

这时，床头柜上的鸢尾花突然簌簌地颤动起来，像是被这对恋人炽热而深沉的深情所感染。那花瓣轻轻摇曳，仿佛在为他们的爱情鼓掌。顾承泽的吻轻轻落在她的睫毛上，刹那间，他尝到了咸涩的湿意。这湿意里，有苏晚的心疼，有他自己的无奈，更有他们对未来的期许与担忧。他不由得想起三个月前在重症监护室，苏晚隔着那层冰冷的玻璃，用口红在窗上画下的笑脸。那时的他，呼吸机面罩上满是血沫，生命垂危，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死神拔河。可就在看到那笑脸的瞬间，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仿佛又有了与病魔抗争到底的勇气。那一抹鲜艳的口红印，在那个灰暗的时刻，成了他黑暗世界里最耀眼的一道光，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给予他坚持下去的信念。

“你答应我的极光，我还没看到呢。”苏晚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顾承泽轻轻点头，握紧了她的手。在这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里，他们紧紧相拥，仿佛这样就能抵御命运的所有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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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光如灵动的梦幻之河，于教堂穹顶缓缓流淌，苏晚身着洁白婚纱，裙摆轻轻拂过冰岛那片广袤的苔原，像是圣洁的天使降临人间。婚纱腰间蜿蜒的蓝绣线，是顾承泽在化疗那段艰难岁月里，亲手精心染就。那歪歪扭扭的针脚，努力拼凑出北斗七星的模样，这是他术后昏迷不醒时，总在掌心无意识反复描摹的图案，其中藏着的，是他对未来的期许，是对身旁爱人的眷恋。

“顾先生，可以吻新娘了。”

神父带着笑意的祝福，悠悠飘散在漫天风雪之中。

顾承泽的指尖轻轻撩开头纱，触碰到苏晚后颈那朵娇艳的玫瑰印记。刹那间，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想起第一次化疗结束后，虚弱的自己躺在病床上，苏晚也是这般温柔地俯身，露出火一般的玫瑰纹身，在他耳畔轻声呢喃：“你瞧，连神明都在我们身上留下了相配的印记，这是我们独有的缘分。”

凛冽的冰霜在他们相触的唇间悄然融化，而此时，宾客席间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十二架无人机闪烁着微光，拖着如梦幻般的荧光绸缎，在夜空中急速掠过，它们巧妙地排列组合，拼凑出婚纱设计稿上那栩栩如生的并蒂莲。这并蒂莲，是十七岁的苏晚，年少时在他课本上留下的青涩涂鸦，承载着他们懵懂又美好的青春岁月。

“戒指。”苏晚猛地伸出手，紧紧抓住顾承泽那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在璀璨极光的映照下，铂金戒圈内两道刻痕清晰可见：W&C 1314，这是她当年画在婚纱设计稿角落的符号。CRP 5.7，这是他最后一次血液检测的指标，代表着他战胜病魔的关键节点，此刻正随着苏晚无名指的微微颤动，仿佛化作了永不停歇的生命脉搏，象征着他们爱情的坚韧与永恒。

风雪愈发猛烈，顾承泽赶忙将新娘轻轻裹进温暖的羊绒披肩。他抬眼望去，远处火山喷发，炽热的岩浆与冷空气碰撞，形成了如梦似幻的虹彩云霞。在那片绚烂的光影中，他仿佛看到苏晚母亲墓碑前那束永远盛开、永不凋谢的蓝雪花，安静而美好。

苏晚的发丝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混合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药草气息，缓缓漫入他的鼻腔。就在这一刻，他内心深处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有些爱情，远比病魔顽强，比那转瞬即逝的极光更加永恒，它是岁月也无法磨灭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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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的初春，顾氏集团档案馆多出一本烫金手册。第1314页贴着两张泛黄的诊断书：2018年胃癌IV期，2023年临床治愈证明。中间夹着冰岛教堂的玫瑰花瓣，墨迹犹新的批注写着：

“当蓝雪在极光下盛开，我们终于读懂命运最慈悲的谜底——所有离别都是重逢的楔子，所有伤痕都是相爱的凭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