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逆鳞
虚空乱流割裂衣袍，刑劫剑震颤发出的嗡鸣在耳膜上撕开血口。
我侧身避开袭来的琉璃剑阵，剑锋擦过脸颊时闻到了熟悉的松香——是岳寒川惯用的熏衣香！
“师兄也要杀我？“我故意露出右肩破绽。
岳寒川的戒尺从斜刺里劈来，却在触到我脖颈时骤然转向。
戒尺内部暗藏的刑剑残刃突然炸裂，将琉璃剑阵撕开一道三寸宽的缺口。这个尺寸，刚好能让刑劫剑穿过。
“走！“他左眼青鳞迸裂流出血泪，“去刑堂地牢找...咳咳...“
玉霄子暴怒的剑气横扫而来，岳寒川突然旋身将我撞向缺口。
我看着他后背被剑气绞成血雾，突然想起七岁那年偷练禁术被反噬，是他连夜背着我跪求药庐长老。
“你以为在演苦肉计？“我攥住他逐渐冰冷的右手，指尖触到戒尺内侧凹凸的刻痕——那是十年前我刻的“平安“二字。
“师尊...当年剜你脊骨时...“岳寒川咳出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用的是我的戒尺...“
记忆如惊雷炸响。七岁那场高烧后，我背上莫名出现的疤痕，岳寒川突然闭关三年...原来每次刑堂审讯时，他藏在袖中的手都在发抖。
“你也有噬脊血脉？“
“不...“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鳞片，那里嵌着半枚血色晶石，“我是古族弃子...你的...替代品...“
话未说完，玉霄子的骨爪已到眼前。我将岳寒川推入青铜灯结界，刑劫剑逆斩而上。剑锋触骨瞬间，九道龙魂突然离体！
“等的就是此刻！“玉霄子狂笑，胸腔裂开血色漩涡。
龙魂被强行吸入漩涡，刑劫剑发出悲鸣。我这才看清他断臂处的白骨竟在吞噬龙气——是厉沧溟的血傀秘法！那些白骨表面浮现的暗纹，与镇魂碑上的葬龙咒如出一辙。
“你以为葬龙渊为何突然暴动？“玉霄子周身浮现血色咒文，七峰弟子接连爆体而亡，“百年前苏凛用你封印的，正是古族圣主的残魂！“
青铜灯突然剧烈震颤。岳寒川的残魂从结界飘出，化作流光撞向玉霄子。两股同源血脉相撞的刹那，虚空裂开记忆缝隙：
二十年前无回渡，玉霄子将襁褓中的婴儿剖心取血。
本该死去的婴孩被永夜幕黑雾笼罩，再睁眼时心口已生逆鳞！
画面一转，少年岳寒川在刑堂受刑，玉霄子用戒尺挑出他脊骨中的青鳞：“记住，你只是赝品。“
“原来师兄是...“我猛然想起月谣消散前的耳语，“破局关键在你师兄的血脉共鸣！“
血雾中传来岳寒川最后的传音：“我的心脏...在刑堂...镇着...圣主左手...“
玉霄子趁机捏碎琉璃灯，七枚命牌化作血色流星击中刑劫剑。
悬剑天廊开始崩塌，通天脊的晶簇疯狂生长，无数弟子化作血雾涌向他胸口的漩涡。
“现在轮到你了。“他骨爪暴涨三丈，指尖滴落的毒液腐蚀虚空。
我不退反进，任由利爪贯穿胸膛。
暗金血液顺着骨爪逆流而上，刑劫剑突然分解成九道龙形锁链——正是当初钉住我的噬骨链！
“这是...镇狱锁？！“玉霄子想抽身却为时已晚。
我攥住他脖颈处的掌门玉珏，新生脊骨刺破皮肤：“百年前你们抽走的，不过是伪脉。
“玉珏应声碎裂，露出内藏的青铜钥匙。七峰血雾突然倒卷，刑堂方向传来震天龙吟。
整条通天脊拔地而起，碎石剥落后露出森森白骨——这哪是什么山脉，分明是一条沉睡的巨龙脊骨！
我背后暴长的骨刺与龙骸完美契合，缺失的第九节椎骨正在与巨龙残魂共鸣。
“不可能！“玉霄子在龙威中寸寸龟裂，“苏凛明明将噬脊本源...“
“父亲封印的不止是葬龙渊。“我跃上冲天而起的龙首，“还有被你们篡改的传承记忆！“
巨龙残魂仰天长啸，所有被血印控制的长老同时爆体而亡。
我看向掌心浮现的龙纹，终于明白月谣为何要我去天机城——那些随血雾飘散的晶尘中，浮现出弑神弩的锻造图：需要噬脊者的椎骨为箭，龙脉精魄为弦。
虚空突然裂开金色眼眸，厉沧溟的声音响彻天地：“苏氏余孽，待圣主复苏...“
刑劫剑贯穿天眼，我用龙血在虚空写下战书：“三日之后，天机城斩圣台。“字迹燃烧时，青铜灯最后的光焰里映出岳寒川残魂的微笑。他心口鳞片化作流光，修补了刑劫剑最后一道裂痕。
在龙首飞向天机城的途中，我摩挲着青铜灯上新增的裂痕。月谣消散前的画面突然在灯面浮现：
百年前的雨夜，苏凛浑身是血地冲进药庐。他将襁褓塞给正在煎药的月谣：“古族发现了噬脊脉的秘密，带平儿走！“
“我们一起走！“月谣扯下药王玉坠。
“我必须回去启动禁制...“苏凛突然吻住她，这个吻里带着铁锈味，“记住，当平儿脊骨再生时...“
记忆在此中断。我轻触灯壁，发现内侧刻着微小的药王谷密文：“逆鳞三寸，可破虚妄。“
龙首突然发出预警咆哮。下方云层中升起血色屏障，无数刻着镇龙纹的青铜箭矢破空而来。我挥剑斩落箭雨时，瞥见箭杆上熟悉的机括纹路——是天机城的弑神弩！
“这么快就见面了。“我擦去脸颊被箭风划出的血痕，刑劫剑感应到弑神弩的气息发出兴奋的颤鸣。云层深处，七十二座倒悬的观星塔正在缓缓旋转。
当夜在龙脊歇息时，青铜灯突然投射出岳寒川的残影。他的虚影比生前透明许多，心口鳞片却越发清晰。
“师弟...小心天机城的...“残影突然扭曲，“他们用我的心脏...喂养...“
画面切换成阴森地牢：岳寒川的无心躯体被锁在祭坛上，胸口插着七根噬骨钉。
玉霄子的残魂正通过血线操控他的四肢，而祭坛下方...赫然是正在苏醒的圣主左手！
“师兄...“我伸手触碰虚影，却穿透而过。残影突然凝实一瞬，岳寒川的左眼流出血泪：“我的神魂撑不了多久...杀我...用刑劫剑...“
龙首忽然剧烈摇晃。下方海域升起九根青铜柱，每根柱上都锁着个苏氏族人！最中央那具白骨的手腕上，戴着我儿时丢失的长命锁。
“父亲...“我握紧刑劫剑，剑柄逆鳞刺破掌心。暗金血液滴落海面时，整片海域沸腾如熔岩。圣主的冷笑从深渊传来：“这份见面礼，喜欢吗？“
朝阳刺破云层时，天机城的轮廓已清晰可见。
我站在龙首俯瞰这座机关之城，七十二座观星塔正在拼接成巨型弩机。塔顶镶嵌的血色晶石，与厉沧溟胸前的如出一辙。
“楚千机...“我抚过龙首断裂的龙角，这里残留着熟悉的剜龙锥气息，“该清算百年的债了。“
刑劫剑感应到弑神弩的杀气，九道龙魂脱离剑身缠绕在我右臂。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剑锋时，我看到了剑身倒映的未来：要么用龙脉重塑弑神弩，要么被圣主炼成新的容器。
“月谣姑姑，“我将青铜灯系在腰间，“这次换我守护苍生。“
龙首撞破天机城结界时，我听见虚空传来岳寒川最后的叹息。
他的残魂彻底消散前，在我识海烙下一段记忆：
七岁那年的桃花树下，少年岳寒川偷偷将保命符塞进我衣襟，而远处玉霄子的镜光正照在我们身上。
原来从那时起，我们皆是棋局中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