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古月的童年
早上施南昇刚走进教室的时候，那叫一个惊艳。一米八二的身高，帅气的脸庞，时尚的穿搭，一副高傲目中无人的模样。那种与身俱来的公子哥痞气，放眼班里，也是无人能及的存在。
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顺便瞥了一眼同桌古月的名字，便一直趴在那睡觉。班里的座位暂时是按照成绩先后排的座。古月当之无愧是第一名，施南昇是班级第二，长得这么帅，成绩还这么好？！
班里好几个女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想去搭讪又有点怕他，看到古月和他的“互殴”当真是让全班同学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直到他俩双双离开教室，同学们才跟炸了锅似的一下子热烈讨论了起来。这下不用他俩做自我介绍大家就都人尽皆知了！
他俩“干架”干了一上午，吃完午饭才回到班里！班上的同学一下午都在聊他们的八卦。这第一名和第二名开学第一天就打架，放眼整个高中部，那也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古月被施南昇捏肿了脸，施南昇被古月扇了耳光还‘打’的一瘸一拐的。俩人的战斗力跟他们的成绩一样爆表！古月瘦小的个子俨然成了同学们眼中的“大姐大”。
古月那会子跑出去没多久，施南昇就追了出去。等再见到他们就已经是午饭过后，两个人不要说“面目全非”吧那也是相当惨不忍睹的，看到施南昇顶着个明晃晃的巴掌印走进教室，女生惊呼男生闷笑，还有一群人在那“握草”……古月紧随其后，用最恶毒哀怨的眼神死死盯着他的后背，恨不能给他盯出个窟窿眼来！她看到同学们抽搐的表情，简直对他恨得咬牙切齿的，这杀千刀塞炮眼儿的，自己造了什么孽啊遇到这么个倒霉催的！
他俩这么肆无忌惮的旷课打架，班主任居然就只是叫去办公室教育了半天？果真，成绩好，是可以为所欲为的……下午上课前就简单通报了两个人的矛盾，让二人上台做了个检讨。古月下手那么狠，居然只是因为分书？同学之间各种揣测，两个主角倒是云淡风轻，过眼就忘。
上课铃声响起，下午第二节课上英语，英语是古月最喜欢的科目，所以她很期待这节课。她翻开英语崭新的扉页，郑重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施南昇故意当着古月的面，殷勤的给两只手抹药，眼睛却盯着古月书上的名字。古月眼皮都没抬一下，完全不想搭理他。
‘古’字下面的‘口’像是一颗未关上门的心躺卧着，娟秀的草书，瘦长的字体，施南昇不觉露出了一丝赞赏。
“你喜欢草书呀？”
他练习狂草四五年了，他认为只有那样恣意洒脱的字体才能体现出他想要的人生！而且能一笔写出汉字来更适合他这样的懒人。没想到她也喜欢草书这样张狂的字体。他翻出自己的英语书，打开书页空白处，大手一挥，笔锋转折处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古月扭头望了他一眼，就见他笔走龙蛇，挥舞得好不潇洒。
“施”字一笔写就，如打太极拳似的一笔勾勒出整体部分，最后笔锋向下一转，以一个完美的弧度收尾，落笔干净利落，行云流水！古月看得眼前一亮，不由赞叹出声：
“漂～亮！”
说完又方觉有些尴尬。施南昇哑然失笑：
“怎么，这么快就不记仇了？”
“哼……”
古月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前后不过两秒钟功夫，他连笔都未抬，“施南昇”三个字便赫然出现在了英语书的扉页上。
古月看着这遒劲有力，行云流水的三个字，心下佩服，对他的印象不觉改观了几分。看到他虎口那些个醒目的牙印儿，感觉又解气又好笑..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冲动和出格了？这种打架旷课的事情，从小到大，她就从来都没有干过！直到遇见他！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就不该答应校长，现在她又想去找校长了！
此刻一名儒雅的老师走进了教室，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西装裤，戴着圆边金丝框眼镜，衣服扎在皮带里整理的一丝不苟，衬衫西裤连一丝褶皱都没有。皮肤白净，身高约摸一米七五，留着寸头，发丝乌黑清爽，目光澄澈透明，一张瓜子脸透着满满的书生气，脸上打理得也很干净，连胡渣都没有。关键是，他西装裤上还穿了背带！打了领结！从他一进门，同学们就看的眼睛都直了，班里一个说话的都没有了。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位英语老师如此“超前”的着装，只觉得哪里不对，穿在他身上又恰好合适。
姜云海本来就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很年轻，眼里充满着对这个学科的热爱和对这个班级的期待。他的外表就像民国时期斯文的富家少爷，出来体验生活，可他的理想却是打破传统的教育禁锢，带领平凡的大家完成不平凡的挑战！
他刚从北疆师范大学英语专业研究生毕业，货真价实科班出身，只是因为刚毕业没有什么教学经验，所以学校领导安排他带两个“提升”班，美其名曰“历练”。
姜云海有些愤懑不平，并不是对学校让他教“提升”班不满。而是校领导说拿“提升”班给他练手时的样子让他觉得不满！同样是学生，在这些领导眼里，原来早已分了三六九等！
班里的女生们忍不住窃窃私语...古月此刻只觉得这位英语老师是真的很重视他们或者说他真的很重视这门课，所以才会西装革履盛装出席。他身上带着独有的书卷气息，嘴角噙着笑，说话时喉结有节奏的上下移动，语气温文尔雅，语速不疾不徐，让人如沐春风。他站在讲台上用标准的伦敦腔介绍道:
“I am John， Jiang Yunhai. You can call me Teacher Jiang or John.”
他的眼神柔和，用一种很温暖期待的目光扫视着在座的学生。难道这就是为人师表不自觉透露出的‘慈爱’吗？古月专注地听着John老师讲话，脑海里突然闪现出这学期语文书中要学的内容：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已经拥有如此美好的外在了还专注于提升自己内心的才华……这样的老师她喜欢，希望能给她来一打！
就在她有些愣神的时候，施南昇冷不丁的敲了一下她脑袋。古月迅速扭过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问他干嘛。
“有没有草稿纸？借我一点。”
施南昇有些不自在的开口道。古月心里的无名之火瞬间撺掇着直冲脑门儿。他们坐在这么显眼的位置，一举一动老师都看得清清楚楚，刚刚施南昇的举动那么突兀，John老师肯定看见了！后面的同学肯定也看见了！敲别人脑袋就是为了借草稿纸？古月没好气的扔了一本草稿纸给他，看都不看他一眼。她忍…
施南昇心里也莫名的窜出一股火气，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但是此刻他的脸色显示他的心情很不爽。他一边摸着虎口的牙印，一边暗自思忖：
肯定是看不惯她盯着英语老师那花痴样！真碍眼！
古月不时抬头注视着老师讲话，一页一页仔细浏览着这一学期的学习内容，她喜欢英语课，很喜欢读英文的课外书，词汇量积累得比较丰富，每次考试，阅读，听力基本都是满分，加上语感很好，作文错误也少，所以英语整体成绩一直还不错，这多亏了何一那一屋子的藏书，她平时节约，能不逛街就绝不会去，不花钱又感兴趣的事情就是看书了。一开始，纯英文的原著她看得很吃力，就拿着何一不要的《牛津词典》，对照着原文逐字翻译着看，等熬过了前期的积累阶段，后面她看原著竟也能咂摸出文中蕴含的感情基调了，甚至看到某一段长篇大论时她直接意译成中国的成语去读。
她有预感，这位姜老师肯定是个负责任的好老师！她跟着老师讲解的大纲浏览着全书的章节目录，这学期的内容她已经有了个大概的轮廓，她觉得英语学起来真的不难。难的是没有一个让她讲英语的环境。
古月是典型的农村留守儿童，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只有每年春节回来待二十来天，爷爷奶奶在乡下种地，每个周末会给她送些菜来，勉强能维持一周，菜吃完了就去隔壁邻居那买一块钱的豆腐或者魔芋，一周拢共也花不到几块钱！到了周末，奶奶就又会送菜和鸡蛋来。
小学三年级开始，她就跟着姐姐古雨独自在南城生活，她们租住的房东一家姓何，姐姐比她大五岁，她初三的时候，姐姐已经考上大学离开了南城，大学毕业她就在当地找了工作，一年中只有春节回来。到现在，古月一个人在何家已经住了六年多了！
何家的房子是一套自建在闽河旁的三层楼公寓，房前是花园，屋后是菜园，古月的房间在二楼朝河边的小书房，屋子里有一整面墙的书柜，还有一架老式的钢琴。那些书全是房东儿子何一的，那架钢琴陪伴了何一整个童年，直到他初三过了钢琴十级，父母才没再逼他练琴。他考大学时，还因获得全市钢琴比赛第一的成绩加了二十分。后来古月她们住了进来，何一的房间就搬到了隔壁的大次卧，与古月的屋子仅一窗之隔。
这六年来，她一个人过得很简单，吃的也简单。小学的时候，刚学会做饭，复杂的她也不会，连切菜切肉都是房东何叔叔教的。她平时赶时间，上学期间都是稀饭素菜，什么快做什么，房东太太曾阿姨看她节俭，只要他们做了好吃的都会叫她一起吃饭，她推脱不过，就主动承包了公寓楼的卫生，每天上学顺手把家里的垃圾拎出去扔掉。久而久之，他们相处得倒像是一家人一样，房东也从来没有涨过她们的房租，后来就她一个人生活，水电气费都没要了。即便如此，古月还是大部分时间自己做饭，只逢年过节或者何一在家的时候会和房东一家吃饭。
房东太太只有何一一个儿子，本来就一直想要个女儿，奈何身体不好。生下何一之后，就更不好了，常年都得吃药。所以这也是何一“一”字的由来，他就是他们的唯一。直到古月的到来，她能明显感觉到房东夫妇对她的喜爱。
，平时她一个人待在屋里，看书，做题.....那些书，她几乎看完了。小说，文学名著，中文英文...她都看。一开始她并不会弹琴，后来何一在家就会教她一些基础乐理和指法。何一不在，她就自己摸索着练习，时间长了，她竟也能弹的有模有样了，还学着自己谱曲边弹边唱。房东夫妇在外面租了摊位卖小吃，所以白天极少在家，唱的难听也不会有人笑她！
有时候房东太太撞见何一教古月练琴，她是相当欢喜的，一来何一学了那么多年钢琴也有了实践的机会。二来，他们两小无猜也算是青梅竹马了，这个女孩还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将来若是能真正成为一家人，他们也是乐见其成的。所以房东夫妇一家白天回来的时候更少了，很多时候都是古月一个人在家，何一考上大学离开家后，她每到周末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对这个何一哥哥甚是想念。
古月刚开始弹琴总是掌握不好力度，琴音刺耳，十个手指头也老是练得红肿疼痛。后来弹得越来越顺畅，只要有谱，她基本都能弹个八九不离十了。
房东一家人对她很和善，怜悯她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又生得乖巧懂事，何家父母真真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小姑娘，古月也能感受到他们对自己的关心，很多次都差点跟着何一一起喊爸爸妈妈了。有时候她很羡慕何一，不为别的，即便家里也不是大富大贵。可父母都在身边，一家人在一起，放学回家有做好的饭菜，有干净的衣物，早上不用自己惊醒，会有妈妈轻声细语的喊他起床……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生活细节，古月却不敢深思，因为她从来没有感受过。
她母亲生下她以后，只照顾到了两岁，就跟着她爸爸出远门打工了，她后来一直是由爷爷奶奶在扶养。幼儿园在村里读的，读到小学一年级，村儿里的学校就倒闭了，她不得不和姐姐前往十里外的镇上读书，每天要走十里山路，她们必须早上五点就起来做饭，六点从家里出发，才能在七点半之前走到学校。
她那时候个子很小，书包又大又沉，每次放学都走得很慢，姐姐谷雨人高体壮，走得就很快，每次都甩她老远，走一段路就得等她半天，等得不耐烦了就过来帮她把书包背走，可即便是这样，古月人小腿短依然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姐姐的影子。
她们回家的路上要经过很多山间小路，溪谷，田野，还要经过坟地……夏天还好，到家的时候天还没黑。到了冬天，天黑得早，那些山路就算是成年人也不敢一个人走。所以附近村子里的小孩都是结队一起上学，冬天的早上，天还没亮，十几个孩子打着火把去上学，长长的火龙在田野山间穿行，甚是壮观。
古月是他们当中最矮最小走得最慢的一个，大家总是急匆匆的往家赶，古月走着走着就变成了最后一个，她吓得大气不敢出，哭着叫谷雨等等她，谷雨对这个小五岁的妹妹是没有多少耐心的，总觉得她就像队伍里的拖油瓶，总让大家等，久而久之，谷雨也不愿意等她了。她每天背两个书包上下学已经够累的了，古月空着手还赶不上能怪她吗？可是她好像忘了，那时候，古月才七岁，刚上二年级，而她已经读初一了。
古月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习惯了一个人走夜路的，可能是无数次被大家甩在了后面，在山林中哭喊着姐姐而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也可能是她被迫一次次在恐惧中走完了回家的路，发现除了黑暗也没什么可怕的时候，她不再让姐姐等了。小小的她，转校到镇上读书还不到一个月，每天来回二十里山路，她竟也能适应了。
看着她们如此艰辛的求学，古月的爷爷奶奶很是心疼，他们不止一次的给古月的爸妈打电话要求把她们弄到县里去读书。县里条件好点，至少不用每天走二十里路。一学期后，古月的父母托关系才把两姐妹送进县里的学校。她们到县里读书，就只得租房子住，何一家的房子离古月读书的小学并不近，但就是因为偏远所以房租便宜。
对古月现在来说，几乎可以用“苦尽甘来”形容，房东一家对她很好，更重要的是，现在古月读书的高中离何家只有一桥之隔，已经算是相当近了！
小学的时候，只要何一放假在家，古月就会粘着他，何一比她大三岁，他就像亲哥哥一样，对古月很爱护，古月那时候还小，父母离开后的头几个晚上，总会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还好小学的时候姐姐晚上会回来，有一段时间，古雨去隔壁市学画画，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她不知道在想些啥，就总是想哭，好像那种孤零零上下学的日子又回来了！
周末的时候，何一一回来，她心里就很高兴！看到他，总是甜甜的笑着跟他打招呼，他看着她像个快乐的百灵鸟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他也跟着心情愉悦，好像周末对他来说也不是那么厌烦回家了。其实何一什么都没做，他甚至不知道小姑娘为什么见到他很高兴。她高兴也难过，高兴的是真正关心她会花时间陪她的人回来了，难过的是这个人竟然不是父母不是姐姐……
等到上了初中，古月已经不好意思再像小时候那样去挽着何一的手臂叫他带自己出去玩了。只是她总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去问他，何一对她这种变相的粘人方式哭笑不得，但还是会耐心的解答，他发现只有他跟古月待在一起的时候，他妈妈才会对他格外的宽容，不会一直叨叨着练琴，练书法，写作业，背课文……
这六年来，何一在学习上给了古月很多帮助。古月一直很依赖他，那时候父母不在，姐姐忙着艺考，对她也不是很关心，只有何一，会给她买好吃的，带她出去玩，还带她去河边捉螃蟹滑旱冰，甚至偷偷带她去网吧上网...古月的QQ号都是何一帮她申请的，而那里面只有何一一个好友...虽然他们从没有通过QQ聊过天。
从初中开始，何一几乎每次回家都能看到古月一个人待在屋里，她不喜欢交友，所以也没什么朋友来找她玩。
以前，爸妈只会逼他练琴，平时很少和他讲话，只有当他的屋里没有传出琴声时才会跑来督促，和他说几句话。所以他的童年是孤独的沉默的。
从她第一次走进他们家，那种怯怯的又有点好奇的眼神，明亮的眸子，瘦小的身影都让他至今难忘，他几乎陪她度过了她大半个童年。她一个人待在屋里的时候，像极了当初的自己，就总是忍不住想多给她一些关心。所以那段两小无猜的岁月，是他们最开心最珍贵的回忆...
她的记忆中最开心的时光是和他在一起，而何一感觉最轻松的时刻也是和她在一起。有时候，他也分不清那到底是亲情还是其他什么情愫。但他又忍不住否定，她还那样小，他怎么可能会对她有其他的情愫呢？
因为家庭的缘故，古月不得不在小学就学会了独立生活……她现在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虽然没有父母的关心，回家没有现成的饭菜，但是也不用像何一那样每天被逼着学钢琴逼着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她每天自由自在，开心得完全不像个留守儿童！她把学习，生活都处理得很好！在她看来这都是自己能做到的，但在其他人眼里。她就是一个乖巧，懂事，走到哪都招人喜欢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