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尚书令
北伐！
是刘备临终前的遗愿。
是赵云病死床榻前不甘的呐喊。
是诸葛亮星陨五丈原明知不可为之的坚持。
是姜维临终高呼‘吾计不成，此天命也’的悲怆。
若无北伐，蜀汉不过一地方割据政权。
正是有了两代人的抛头颅洒热血，不计个人荣辱，亦要竭力北伐至死方休之举，才为其披上了一层悲壮而又浪漫的外衣。
当诸葛亮率领北伐大军奔赴汉中的时候，已经开启了独属于蜀汉的浪漫。
目之所及，就连大军前进所扬起来的灰尘都已经看不到了，刘禅却仍旧扬起脖子，想要继续眺望丞相那并不可见的身影。
想起了原本历史丞相累死在了北伐途中，刘禅就不由感到一阵心酸。
他看着那挡住自己视线的树木，对着身旁甲士喝道：“去把前面那些树都砍了，它们挡住了相父的背影。”
众臣闻言，全都面露愕然之色，没想到陛下居然对丞相的感情这么深。
本来还有些心忧的尚书令陈震，转头看着满脸焦急的刘禅，却是眼睛一亮。
“丞相已经远离，纵然砍掉那片树林，也看不见丞相背影，又何必为难那些树木呢？”
“陛下乃万金之躯，已经出城二十里相送丞相，是时候该回宫了。”
陈震上前劝说。
刘禅本不欲离去，只是想到了相父临走前的殷殷劝导，终究还是没有继续耍小性子，带着众臣返回城中。
刘禅刚刚回到皇宫，正思念丞相的时候，却是听到黄皓禀报：“陛下，尚书令求见。”
“尚书令陈孝起？”
听到是尚书令陈震求见，刘禅不敢怠慢。
陈震可并非一般人，乃是南阳颇有名望的名士，最早效力于袁绍帐下，负责外交事宜。
袁绍败亡以后，按理来讲陈震应该投靠曹操，却选择弃官南下躲避战祸，最终在荆州投效刘备。
后随刘备入蜀，陈震也是官运亨通。
诸葛亮离开成都之前，拜陈震为尚书令，治中张裔为留府长史，与参军蒋琬共同执掌丞相府。
尚书令，可不是一般的官职，虽然品秩不见得多高，权势却很重，和司隶校尉、御史中丞一起被称为“三独坐”，以示皇帝恩宠。也就是朝会期间可以不与其他朝臣同坐，能够单独坐到一边。
这三种官职之中，又以尚书令职权最高，乃是负责总揽君王一切政令的实权官职，就连大将军乃至三公都要受其制约。
想要不被受尚书令约束，必须录尚书事才行。
在刘禅看来，相父离开成都以前，把尚书令如此重要的位置交给陈震，对方必然是贤德有能力之人，值得自己尊敬。
“速请尚书令！”
不多时，陈震被带了进来。
君臣叙礼毕，刘禅直接问道：“尚书令此来见朕，所为何事？”
刘禅是真心感到奇怪。
虽说丞相已经离开了成都，不过丞相府大小事务仍由陈震、张裔、蒋琬三人一同操持，很多事情根本轮不到自己做主才对。
陈震偷偷瞥了刘禅一眼，略微有些犹豫。
若按照原本历史，根本不会有这么一出。只是他方才从刘禅的举动中，感受到了皇帝陛下对丞相发自内心的敬重与信任，这才打算过来一试。
刘禅见陈震久久不语，当即问道：“尚书令可是有何顾虑之处？”
陈震略作迟疑，终究还是出言问道：“老臣冒昧询问陛下，以为丞相如何？”
刘禅心中一突，还以为陈震是哪里对诸葛亮不满意，当即语气坚定的说道：“丞相乃先帝托孤之重臣，亦为朕之相父，为国为民，殚精竭虑，朕铭记五内。”
陈震反问道：“陛下以益州大小之事尽托丞相，以致百姓多知丞相而不闻陛下之名，陛下就不为此忧虑吗？”
刘禅闻言，勃然变色，忽然指着陈震骂道：“朕本以为，丞相临阵托你尚书令之职，汝必为忠诚正直之士。”
“未曾想，丞相初离朝堂，汝便于此出言挑拨，是何居心！”
听到了刘禅愤怒的呵斥，侍立殿外的董允、黄皓急忙冲了进来，看着暴怒的天子，全都满脸惊讶。
他们想不到，尚书令陈震究竟做了什么事情，居然引得平素性格宽仁的陛下如此愤怒。
未曾想，被刘禅指着鼻子骂的陈震不怒反笑，脸上居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他先是对着刘禅深深一拜，而后轻声说道：“臣此前之论，皆戏言尔，只为试探陛下罢了。今有要事相禀，还望陛下屏退左右。”
刘禅闻言，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相信丞相的眼光，临走前既然特意提拔陈震为尚书令，对方绝不可能是奸邪小人。
最重要的是，陈震尚书令的官职乃丞相任命，他若果真反过来构陷丞相，必会遭人唾弃。
想通这些以后，刘禅当即挥手示意董允、黄皓退下，这才看着陈震，问道：“左右并无外人，卿有何论，但讲无妨！”
陈震先是对着刘禅深深一拜，而后脸色郑重说道：“陛下可知，丞相此番北伐，为何只率领六万兵马？”
刘禅眉头微皱，道：“蜀地人口不及曹魏，除去各郡县、关隘驻军，以及拱卫成都、防备东吴之兵，在不影响春耕的情况下，六万兵马恐怕已为极限。”
陈震摇头道：“如今汉、吴盟好，此番丞相出兵北伐，更是与吴主孙权相约共伐曹魏，永安有征西将军陈到率数千名兵马镇守即可。”
刘禅虽然并不聪慧，却也很快明白了陈震的言下之意。
“尚书令是说，前将军李正方无需屯兵以备东吴，应该率领麾下两万精兵与丞相一同北伐？”
陈震点了点头，而后叹道：“以六万之师北伐曹魏，再分兵以守汉中各地，丞相真正能用之兵，又有多少？”
“如有李正方率两万精兵镇守汉中，必无后顾之忧。彼时诸葛丞相亲率六万大军北伐，进可攻，退可守，岂不美哉？”
刘禅皱眉道：“以丞相之智，难道没想到此处？”
陈震苦笑道：“丞相岂会想不到？早在去岁曹丕去世之际，丞相就已经在筹划北伐大业，并作书于李正方，希望他能率军镇守汉中。”
刘禅眉头皱的越发紧了，问道：“莫非李正方没有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