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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初战

跟随吴襄征战多年的亲军早已司空见惯。

之前打的那一战,不是血流漂橹横尸遍野。

区区几百具妇孺尸体而已,根本不算什么大场面。

哪怕是民夫,也只是不忍心去看,或者害怕尸体而已。

吴襄立马想明白,闯军这一手的目的是什么了。

因为这些妇孺都是死守城池官员的亲眷!

闯军是想分化朝堂百官!

京师里可是有大小两千官员,随便一个官员,在守城中的作用,都比一百个民夫要大。

就算没有官员投敌,哪怕只是将京师的情况透露出去都是灭顶之灾。

想到这,吴襄急忙扭头叫来一名亲军。

“速去通禀陛下,将德胜门漂尸一事如实禀报,并请求锦衣卫巡夜宵禁,要快!”

亲军得令,骑上一匹快马就向皇城赶去。

吴襄则长叹一口气,慢慢转回城楼内。

“敌军抵近三里再叫我。”

……

午时过半。

孩儿营的行军速度再次刷新了吴襄的想象。

仅仅两里地,孩儿营愣是走了三刻钟。

当传令兵跌跌撞撞冲上德胜门城楼时,吴襄正用匕首削着胡桃。

核桃壳在青砖上裂成两半,露出里头蜷缩的仁,像极了蜷在护城河里的婴孩。

“总镇,贼军距城三里!”

吴襄手腕一抖,刀刃在拇指划出道血口。

轻笑一声,“唉,老了,刀都拿不稳咯。”

吮着手指漫不经心的走到城头上,望向城外,但见正午日光中的黄尘已漫过斜坡,六千赤足少年在护城河外二里结成松散方阵。

阳光刺眼,将女墙上的刀痕照得分明,那是百年前也先太师留下的。

“让李国桢准备好,出了纰漏我就送他和三千营一起冲阵。”

吴襄吐出核桃碎,铁甲撞在垛口发出闷响。

……

孩儿营统领刘体纯蹲在榆木炮车辕上,望着远处巍峨的德胜门嗤笑。

城墙青砖缝里探出的枯草在风中摇晃,在他看来像极了狗皇帝摇尾乞怜的胡须。

“整日吹嘘京营十万,真见着爷们儿,连个响屁都不敢放。”

他朝冻土啐了口唾沫,唾沫星子溅在旁边瘦猴似的少年脸上。

那孩子不过十三四岁,破袄里漏出的芦花粘在干裂的唇上。

副将何万寿迎合一笑,“哈哈,刘头领说的对啊,想那号称天下名关的居庸关,咱家大军一到,不也开关献降了吗!”

“要俺说啊,天王就是太把那狗皇帝当回事了,俺们百万大军,吐口唾沫也能淹死他!”

“哈哈哈哈。”刘体纯冷笑一声,而后忽然一巴掌扇在何万寿脸上。

“天王是你我能说的!?该怎么做用你来说!?”

何万寿急忙跪地道歉,刘体纯冷哼一声,没再追责。

看着远处防守森严的德胜门,刘体纯对身后几人说道。

“咱家刘将军心疼咱,让咱带孩儿营当百万大军前锋,这是把第一个抓皇帝的大功交给咱了,可不能出马虎。”

“去告诉孩儿们,当着那群京城贵人的面最后吃点饼子,待过了午时,咱带着他们去皇帝老儿家吃席面!”

几名副将哄笑一声,骑上战马在大阵里来回奔腾。

“孩儿们原地休息三刻,吃点饼子,过了午时刘统领带咱们去皇帝家吃席面咯!”

命令传达后,六千少年顿时哄闹出声,席地而坐,掏出怀里的麸饼啃食。

边啃还边想着皇帝摆的席面得多好吃。

云梯横七竖八倒在冻硬的地里,宛如一片枯死的荆棘林。

刘体纯眯眼瞧着城头那几面褪色明旗,忽然想起汝州城破时,那个被老营兄弟按在知府大堂的官家小姐,也是这样瑟瑟发抖。

一想到那官家小姐白嫩滑溜的皮肤,再想想营里那些跟老树皮一样的农妇。

心底一阵火热。

听说这皇城里还有公主和贵妃,睡一晚第二天死了都行!

吃了两口鸡腿,喝了点酒水。

刘体纯干脆连午时都不等了。

起身踹了脚传令兵,“让孩儿们动起来,架云梯,咱踩着狗皇帝的脸进宫!”

还没歇息片刻的传令兵只得再次起身。

六千少年杵着从明军手中缴获的破旧长矛,再次组成松散大阵。

刘体纯一身精致甲胄,还是从山西布政司哪个大官家里搜来的。

骑上高头战马,手中长刀一挥。

“孩儿们,为你们爹娘复仇,为天王尽忠的时候到了!”

“跟着我杀进去,吃皇帝席面咯!!”

副将把刘体纯的话传遍大阵。

瞬间,六千少年纷纷大吼着冲向翁城。

他们心里没有为父母报仇的概念,也没有什么为天王尽忠的想法。

他们只知道进了城能吃席面,席面上有肉!

刘体纯骑着马跟在后方,哈哈大笑着。

“何老不死的!我赌五刻之内翁城必下!”

何万寿同样大笑,“我赌三刻,这京师里的贵人见了咱爷们,哪还敢挡……”

话音未落,城头突然爆起一团火光。

……

李国桢觉得耳朵要炸了。

三十五门佛朗机次第轰鸣,炮口喷出的白烟瞬间吞没城堞。

炮弹如陨石掠过护城河,将两个冲得正欢的少年撕碎。

碎冰碴混着脑浆溅在云梯上,那刺目的红让李国桢想起他娶的第十个小妾难产时喷出的血。

炮声响起的瞬间,安定门吴炜也大喊一声。

“开闸!”

绞盘转动声淹没在炮火中,包铁闸门轰然坠地。

三千营铁骑的马蹄声竟比佛朗机更震耳,乌骓马的重甲在暮色中泛着蓝光。

安定门离德胜门只有七里。

重骑兵刚好有足够的加速距离。

当如雷般的轰鸣声响起时。

孩儿营的少年慌了,“铁马!是铁马!”

凄厉的嚎叫在阵后炸响,刘体纯的麦秸还卡在槽牙里。

他看见黑色洪流碾过护城河,地面在重蹄下蛛网般裂开。

最前排的孩儿营甚至来不及站起,铁蹄已将麸饼踏进他们胸腔。

“放箭!快放......”他的嘶吼被第三轮炮火掐断。

这次神机营换了霰弹,七百颗铁丸如天女散花,把正在张弓的弓箭手打成筛子。

一匹无主战马拖着肠子狂奔,将刚竖起的云梯撞得四分五裂。

刘体纯惊恐的从马上滚落在地时,嘴里还咬着半截麦秸。

“这他娘是京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