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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墨瘿】
苏棠的刀尖挑起我半寸心脉时,檐角铁马突然唱起评弹。七十二枚青铜音舌吞吐的不再是吴侬软语,而是父亲沙哑的倒计时:「亥初三刻,墨瘿结果。」
血珠顺着墨线爬满诊箱内的《时辰本草图》,泛黄的宣纸上浮出父亲用钟表零件培育的诡谲植株——齿轮为萼、发条为蔓的墨色曼陀罗,正在子时方位绽开带螺纹的花房。
「令尊把时辰种在金陵女子的子宫里。」苏棠弹指震碎七寸柳叶刀,刃口迸出的不是金属碎屑,而是1948年大华戏院散场的雪片。雪中裹着半张产科诊单,患者姓名处洇着母亲常用的绛红胭脂。
我按住胸腔内逆行的墨脉,看她在砚台里调制孔雀胆混合的松烟。墨杵撞击声惊醒了梁间的墨燕,它们衔来我修补过的那些座钟零件,投入砚中竟化作一簇会呼吸的墨色珊瑚。
「这是林师傅养的时辰瘿。」她蘸墨在我脊背勾画《璇玑遗书》残章,「当年他在十二位孕妇脐中埋下日晷针,待婴孩长成,便剖出时瘿嫁接给朽坏的座钟。」
阁楼传来古琴崩弦之声。我抬头望见母亲悬在梁间,裙下伸出无数齿轮啮合的根须,正将紫檀自鸣钟的铜壶滴漏插进自己百会穴。她脖颈转动时发出生锈发条的摩擦声:「深儿,该换墨芯了。」
苏棠突然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时辰本草图》未完成的丑时方位。墨瘿爆裂处升起一座微型姑苏城,我看见童年的自己正在平江路拾荒,手里攥着从母亲产道遗落的擒纵轮。
「令堂不是消失,是成了永动母体。」她撕开旗袍下摆,大腿内侧布满与我一模一样的墨脉纹路,「林氏墨工一脉相承的,从来都是弑亲续时的诅咒。」
子正钟鸣。墨燕群突然俯冲下来啄食我的眼球,在视网膜上刻出父亲最后的留言。当疼痛穿透颅骨时,我尝到了苏棠唇间的大漆味道——那是母亲棺椁上未干的生漆,混杂着产房锈铁的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