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张寒之死
翌日，卯时末。
天还未亮，李玄就早早地结束吐纳。
聚气葫芦中剩余的灵气还有一点，但杂役弟子当值的时间快到了。
他得先去观星台打扫，直到午时，方能再次回来休息。
午时过后，又要去道院学堂听课，之后的时间可以自己安排，继续轮值或是修炼，这就是李玄每日的生活。
将聚气葫芦别在腰间，他刚走出小院，就又看到了急匆匆赶来的宋阳。
宋阳如昨日下午时那般，表情慌张，语气急促地说道。
“李兄，张……张兄他……”
“张寒怎么了？”
李玄眉头一皱，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宋阳缓了口气，哀叹着说道。
“张兄昨天连夜跪在监察殿门口，要求彻查陈执事突破失败一事。”
“今早，监察殿派出一位八品监察主簿调查，在查出原因后，张兄被送至典狱殿，活活打死在门口……”
“什么！”
李玄陡然一惊，不由对这件事发自内心地胆寒。
“具体原因呢？典狱殿也不能白白打死问道院学子吧？”
说着，其实他心下已经有了些猜测。
甚至昨日去监察殿之前，张寒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果。
宋阳深吸口气，这才继续说道。
“李兄，监察殿查出陈执事晋升失败的原因，不在于其他任何人，而在于他自己的气运。”
“陈执事功德一千，足够晋升八品明台。”
“他的业力也没有任何问题，自始至终都是零，一生从未做过任何错事。”
“但，陈执事的气运却不够，导致没能扛住雷劫，身死道消。”
听着是这个原因，李玄心下一叹。
来到这方世界后，他本就觉得功德、气运、业力三者既然存在，就必然有其道理。
只修其一，后果往往不会很好。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现实居然会这般残酷……
“至于张兄的死，根据玄庭律法，凡诬告、谎告同僚罪名者，将受反坐罪，皆需受庭杖、刑狱、雷劫不等的刑罚。”
“而张兄所控告的，是问心台的雷劫，雷劫乃是天道推演，自动生成的，也就是说……”
宋阳语气再次一抖，却还是说出了最后一句：“张兄控告的是天道……”
说出最后那句话时，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控告天道，导致被庭杖而死，甚至都已经算从轻发落了。
李玄心中一凛，来不及过多替张寒感到惋惜，就先急匆匆前往了观星台。
辰时前他必须抵达观星台的星象仪前点卯，否则将会被视作旷工。
旷工会直接增加自己的业力，李玄可不想被无故增加业力。
所以，哪怕他想去替张寒收尸，也得等中午了。
腰间别着聚气葫芦，李玄顺利在辰时初抵达了观星台。
进入观星台范围内后，他就已经在星象仪上自动点卯。
拿起扫把，李玄无神扫着地，却在回想着张寒的死。
二人家里离得不远，只隔着三个门户。
他更是胎穿到这方游戏修仙世界，对张寒不说有很浓的情感，却也还是有一些情义在的。
张寒的死，不仅让他痛心，更让他胆寒。
对这方世界天道，对九霄玄庭的胆寒……
巳时末，李玄结束了两个时辰的打扫过程，扫了眼眼前浮现的一行文字。
【佩戴聚气葫芦进入观星台范围，偷取灵气，业力+0.1。】
【日常打扫观星台外围两个时辰，工作超额完成，功德+0.3。】
李玄前世身为旁观者，完全将这《七界》当成一个游戏去玩，九霄玄庭的官职修仙体系太难，他一向敬而远之，所以并没过多钻研过这其中的门道。
再加上这款游戏只在精英人士中小范围流传，也并没有什么像模像样的攻略一说。
不过，凭借顶级会计师的敏锐嗅觉，李玄在加入问道院后，仍是领悟出了一些在九霄玄庭的修炼之道。
功德、气运、业力，三者缺一不可。
若是只有一者或两者，绝不可能活得过三集。
好比兢兢业业百年，一生清廉的陈执事。
又好比刚正不阿，誓死也要为老师讨个公道的张寒。
一想起二人，他就又是叹息一声，满心都是无奈。
收拾起东西，李玄赶往典狱殿，和宋阳一起领走了张寒那满是鞭痕的尸体。
中午抽空，他回了一趟县城，将张寒的尸体送回张家。
一进门，张父张母看着张寒的尸体，就双双哭成了泪人。
李玄解释了一下张寒身死的原因后，默默离开了此处。
临到门口，他回看了一眼又痛心又无奈的张父张母，心中五味杂陈。
张寒若是死于仇敌之手，张父张母或还有报仇之心。
可是，他的死却是因为质疑天道，死的可以说是没有一点冤情。
“这吃人的世道……”
收回目光，李玄强自平复内心，顺路回了趟李家。
他出生寒门，父母在他降生不久后就过世了，自己是被叔叔婶婶给拉扯大的。
李玄的二叔是个瘸子，叫李栱，二婶田琳也很贤惠，从小就对他极好，跟他之间甚至比和亲妈还亲。
所以，二叔二婶对于李玄来说，等同于父母。
二人或许早已听到了风声，二婶田琳正抱着年幼的堂妹坐在正堂。
见李玄走来，李栱目光一颤，不愿相信地问道。
“玄儿，张小子真死了？”
李玄点了点头，二叔顿时腿一软，跌坐在了木椅上。
田琳眼里也渗出泪水，看向李玄，颤声道：“玄儿，你在问道院可得谨言慎行，切勿与人相争，知道了吗？”
“对，玄儿你只要熬，终有一天能够转正的，到时候我们家可就飞黄腾达了。”
二叔也在一旁连忙说道，仿佛生怕李玄有一天也和张寒一样。
听着二人的劝告，李玄心下苦涩，点了点头。
不等他开口，十四五岁的堂妹李晗挣脱母亲怀抱，一把冲上来抱住李玄。
“大哥，我不要你死，你说过的会当大官，带我住大宅子，买好多好多好吃的的！”
看着堂妹，李玄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发。
小丫头聪明伶俐，这是上来跟他打亲情牌呢，让他今后做事得更加小心。
“二叔二婶，那我就先走了，道院那边还有事情。”
李栱和田琳齐齐点头，前者扶着把手，一瘸一拐地将他送出院落。
李家外，宋阳看着出来的李玄，胖脸上充斥一抹复杂与惧色。
“怕了？”
李玄瞥了他一眼，边走边道。
宋阳强自摇摇头，深吸口气，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既然没怕，那就压下心中那些没用的情绪。”
“追求长生大道，张兄死在了自己的路上，死得其所，他都不后悔，你在这难受什么？”
“要想不让张兄白死，那就从他身上吸取教训，有朝一日入籍入品，光耀门堂。”
听着李玄的话，宋阳很想附和，但最终留下的却只有苦笑。
“李兄，你也知道近几年里，问道院中寒门学子入籍者不足百分之一，而世家门阀却有百分之十。”
“李兄，我们班的赵清岳，最近据说已经通了五窍了。”
“而你我才不过两窍，我们寒门最有天赋的张兄，却也……”
宋阳说不下去了，李玄也没再看他，自顾自在前面走着。
边走，他的双眼之中闪过一抹决绝。
前世身为顶尖会计师，妥妥的高智商人群，一个小小的游戏修仙世界，他难道还能玩不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