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石少年

晨雾浸湿了林墨的粗麻布衣，他蹲在镇西乱葬岗的歪脖子柳树下，用豁口的柴刀小心刮去墓碑上的苔藓。这是本月第三具无名尸——自从三年前父亲暴毙，十五岁的少年便接过了青石镇葬仪人的活计。

“该换新草席了。“他抹了把额间细汗，灵初境三重的微薄灵力在指尖流转，勉强将腐坏的苇席震成碎片。远处传来悠长钟声，惊起林间寒鸦，七道钟鸣在群山间跌宕回响。

林墨数着腰间布袋里的三块下品灵石，每块都裹着三层油纸。这是劈了四个月玄铁木才攒下的积蓄，正好够交天剑宗外门选拔的报名费。

镇碑广场上，十二根玄铁测灵柱泛着冷光。负责登记的灰袍老者屈指轻弹，玉简中飞出金色篆文：“灵初境五重以下者，接住这道剑气便可报名。“

剑气不过三寸，却压得前排壮汉单膝跪地。疤脸修士怒吼着劈出巨斧，斧刃离剑气尚有半尺便轰然炸裂，整个人被震飞三丈，在青石板上拖出长长血痕。

“灵初境四重，淘汰。“老者眼皮都没抬。

锦衣少年昂首上前，腰间玉佩腾起鸾鸟虚影。剑气临身时骤然分化九道，却被他袖中飞出的银梭精准击碎。

“化灵境二重，王长青，合格。“

人群响起吸气声。林墨攥紧装着灵石的布袋，掌心渗出冷汗。他悄悄运转父亲传授的敛息诀，将灵力波动压制在灵初境二重——这是他能伪装的最低限度。

马蹄声如惊雷撕开晨雾，七匹雪鬃龙马踏着青焰而来。为首青年玄衣猎猎，袖口五道银纹刺得人睁不开眼，座下龙马额间赤焰纹与三年前父亲咽气时，窗外掠过的火光如出一辙。

“赵师兄！“灰袍老者慌忙起身，打翻的砚台在袖口染出墨痕。林墨瞳孔微缩，这个被称作“血手银剑“的赵无涯，三年前就该晋升内门弟子，怎会出现在边陲小镇？

“青石镇今年名额，“赵无涯甩出鎏金拜帖，玄铁测灵柱竟被拜帖割出半寸深痕，“归我赵家所有。“

林墨感觉怀中某物突然发烫。父亲临终塞入他衣襟的青铜残片，此刻在胸口烙出灼痛。这个细微波动被赵无涯捕捉，他袖中飞出七枚淬毒银钉，在空中结成北斗杀阵。

“小心！“有人惊呼。

林墨本能地扑向右侧，却见银钉诡异地折返追击。生死关头，他抓起腰间装灵石的布袋掷向杀阵——三块下品灵石同时炸裂，爆发的灵气乱流竟让杀阵偏移三寸。毒钉擦着耳际掠过，将身后石狮腐蚀成蜂窝状。

“倒是机灵。“赵无涯眼底闪过诧异。他腰间佩剑微微出鞘，森寒剑气瞬间冻结林墨的灵力运转，“但灵初境三重...“

话音戛然而止。西方苍梧山突然传来地鸣，血色霞光冲天而起，十二座测灵柱同时浮现蝌蚪状铭文。赵无涯的佩剑剧烈震颤，剑鞘上的云纹竟开始剥落。

“玄天钟怎么提前响了？“灰袍老者盯着龟裂的玉简，上面浮现的血色篆文明明是最高警戒。四海商会的驼队突然骚动，装载丹药的货箱渗出紫烟，拉车的石甲地龙发狂般撞向人群。

林墨趁机滚入街边暗巷，后背抵着潮湿的砖墙喘息。怀中青铜残片温度骤升，他扯开衣襟查看时，残片上的锈迹正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暗金色的蝌蚪铭文。当指尖无意触碰到某个字符时，巷尾乞丐碗中的半块下品灵石突然悬浮而起。

“这是...“林墨瞳孔收缩。灵石表面浮现细密裂纹，一缕青色雾气渗入残片。随着“咔嚓“脆响，灵石化作齑粉，残片上的铭文却亮起微弱光芒。

暗巷深处传来脚步声，林墨慌忙系好衣襟。醉仙楼二层传来瓷器碎裂声，青衫男子手中的寻灵盘指针疯狂旋转：“有灵脉异动！“

镇外荒冢突然塌陷，露出半截刻满符咒的石碑。正在刨坟的食尸獠发出凄厉哀嚎，它们的利爪在触及碑文的瞬间灰飞烟灭。十里外沼泽深处，六眼蟾蜍王吞吐的毒瘴凝成血色星图，与苍穹异象遥相呼应。

赵无涯此刻面色铁青。怀中传讯玉符突然炸裂，浮现的血字让他瞳孔剧震——“速归！镇妖塔异动！“他深深望了眼苍梧山方向，甩出剑鞘击碎虚空，踏着剑光冲天而起。

林墨瘫坐在染坊废弃的染缸旁，指尖仍在微微颤抖。方才强行催动残片吸收灵石，导致经脉如被烈火灼烧。他解开缠在左臂的麻布，三道陈年旧伤开始渗出黑血——这是三年前为父亲试药留下的暗疾。

染池突然泛起涟漪，倒影中浮现紫衣少女的身影。她眉心月牙印记闪烁，手中玉笛抵住林墨后颈：“能引动赵无涯的北斗杀阵，你身上有我要的东西。“

林墨正欲挣扎，却发现少女的袖口绣着银线槐花纹——与父亲遗物上的图案完全一致。染缸中的残片突然发出蜂鸣，少女腰间玉佩应声而裂，露出内层刻着的“白璃“二字。

“你姓白？“林墨脱口而出。这个姓氏让他想起父亲临终时断续的呓语：“去白槐镇...找...“

少女瞳孔骤缩，玉笛突然转向后方。三道幽蓝箭矢破空而来，将染坊木梁炸成碎片。烟尘中浮现黑袍人的轮廓，他们胸前的血色弯月标志，与三年前出现在父亲灵堂的神秘人如出一辙。

林墨抓住少女手腕翻身滚入地窖，头顶传来毒箭钉入木板的闷响。黑暗中，青铜残片的光芒照亮了地窖墙壁——那里用炭笔画着简陋的苍梧山地图，某个被圈起的位置正在与他们怀中的残片共鸣。

“带上我。“白璃突然扣住林墨命门，指尖亮起狐火，“我能解你体内积毒。“她掀开衣袖，腕间蛇形刺青正对着林墨左臂的旧伤蠕动。

地窖入口传来木板碎裂声，黑袍人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符。林墨望向墙上的地图，那里标注的“断龙崖“，正是父亲生前严禁他靠近的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