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婆婆寄来的杨絮信封

快递盒上的胶带被杨絮染成灰白色，像条僵死的蚕匍匐在纸箱缝隙。林夏用裁纸刀划开封口时，刀尖在无名指戒痕上停顿了三秒——那是上周摘婚戒留下的印记，此刻正对着纸箱里露出的红肚兜泛着淡红。

双胞胎的哭声在婴儿监护器里此起彼伏。林夏把纸箱拖进厨房，灶台上还摊着没写完的冷链优化方案。婆婆手写的快递单黏在箱底，圆珠笔油渗透三层包装纸，在红肚兜上洇出“长命百岁“的篆体阴文。

“这料子要拿艾草煮过才能穿。“视频通话突然弹出，婆婆的脸挤满屏幕，背后的老宅神龛香烟缭绕。朵朵的奶瓶被碰翻在地，羊奶顺着瓷砖缝流进纸箱，浸透一摞手抄《地藏经》——这是婆婆为夭折的长孙超度的，尽管林夏生的是一对龙凤胎。

灶火腾起的瞬间，艾草味与涨奶的腥甜充斥厨房。林夏的母乳滴在经书上，与朱砂写的往生咒交融成粉褐色。手机在此时震动，工作群弹出消息：“张总要求冷链方案加入佛龛恒温模块。“

暴雨夜，林夏蜷缩在书房核对账单。婆婆寄来的包裹里掉出张泛黄照片——顾明远襁褓时期穿着同款红肚兜，被个穿的确良衬衫的女人抱着。背后钢笔字写着“1989年夏，与保姆周姨摄于老宅“。

空调突然喷出霉味，朵朵的过敏咳喘监测器发出警报。林夏翻出空气滤芯更换，发现夹层塞着半包香灰——婆婆上周视频时念叨过要在空调供佛。滤网上的杨絮与香灰混合成泥，顺着通风口飘落在冷链方案上，像群正在啃食数据的白蚁。

凌晨两点，顾明远的视频请求从新加坡发来。镜头扫过酒店书桌时，林夏看见瓶熟悉的艾草香薰——与婆婆寄来的一模一样，瓶身贴着“周姨手制“的便签。

双胞胎的百日宴在老宅举行。林夏的香槟色套裙被婆婆泼上符水：“去去晦气。“铜盆里的纸灰粘在裙摆褶皱处，与她剖腹产疤痕的走向惊人相似。顾明远正给客户展示儿子脚踝的金锁，锁芯刻着保姆周姨的名字缩写。

暴雨突至时，林夏在厢房找到哺乳巾。褪色的五斗柜深处，整排红肚兜按年份挂着，最近一件绣着朵朵的八字。手机在此刻收到匿名彩信——顾明远在机场搂着紫发实习生，对方脖子上挂着同款金锁。

“这是周姨孙女。“婆婆抱着哭闹的孙子出现，“明远给她在公司安排个位置。“雨帘中，老宅的排水管涌出浑浊液体，浸湿林夏藏在门后的冷链合同，甲方签名处洇出“周记佛具“的印章。

乳腺炎高烧到39.8度那晚，林夏拆开了第十七个杨絮信封。婆婆寄来的草药包里混着监控摄像头，镜头正对婴儿床。手机自动同步的监控画面里，周姨的孙女正在给朵朵喂符水，紫发在红外镜头下泛着幽光。

“这是顾家传统。“婆婆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明远小时候也喝。“林夏扯掉输液针头，母乳混着药水在监护仪按键上流淌。她调出冷链车GPS记录，发现顾明远上周的行程与二十年前周姨的送药路线完全重合。

暴雨冲垮老宅院墙时，林夏在废墟里找到本残破的族谱。顾明远名字旁贴着周姨年轻时的照片，备注栏写着“乳母兼启蒙师“。而她的名字蜷缩在最边缘，墨迹被雨水泡发成“林氏“两个模糊的墨团。

快递站扫码枪对准最后一个杨絮信封时，林夏的工牌从口袋滑落。条形码被暴雨淋湿，折射出顾明远与周姨孙女的开房记录。信封里掉出串五帝钱，绑着朵朵的胎发——这是婆婆为孙女求的转运符，铜钱缝隙却夹着根紫色长发。

冷库监控屏突然雪花闪动，二十年前的影像自动播放：周姨抱着襁褓中的顾明远，往冷链车货箱塞入佛龛。穿着香槟色套裙的年轻女人在画面边缘闪过，正抱着婴儿时期的林夏——那是她产后抑郁跳楼的母亲。

暴雨冲开地砖，露出埋藏的老式录音带。林夏用女儿的磨牙棒撬开外壳，磁带里传来顾明远的声音：“妈，林夏发现了周姨的事...“婆婆的冷笑切割着电流声：“让她带着赔钱货滚，佛龛冷链的股份不能外流。“